姑妹珍（一）

2021年秋，九峰山下，一處王陵級別的西周土墩墓群驚現於世。大量玉玦組、原始瓷器、青銅車馬器陪葬，與傳統越墓有幾分相似，卻又有更多不同。這些身分尊貴的墓主人是誰？它對應的是三千年前的哪個古國？

這一處古墓群，彼此相距近的不到兩百米、遠的一點五公里。構造方式一致，都是土墩營建，「人字形」木槨，棺床上鋪著厚厚的一層鵝卵石。從規格看，這是一群身分高貴的人，在相對集中的年代，用同樣的埋葬習俗安息在此。

墓群北倚千里崗山脈，東臨桐山溪，西接邵源溪，南面衢江，是一處山水環繞的風水寶地。只是這處墓地曾多次遭到盜挖，木槨上布滿了蜂窩樣的盜洞。這些盜洞年代不一，有個坑裡甚至遺留著塑膠編織袋。

大俠們是怎麼知道這下面有寶物的？

「這種土墩墓在江南地區很流行的。在平地起個大土墩，然後把死者葬在墩頂，堆上封土就成了一個小山包。村後的山上有古墓，村裡的老人都這麼說。」領隊林木說。他是我師兄，比我早出道兩年。

「是被上面的饅頭山出賣了啊，難怪北周的王陵都『不封不樹』。」我恍然大悟。

此時我們站在孟姜村三號墩旁邊，這是墓群裡最豪華的一座權貴大墓，土墩之上營建了三重石圈、四級土台。為顯隆重，墓道的中間埋了一個長方形的殉葬坑，主墓室的東端隔出一個「外藏槨」，裡面極有條理地放置了幾組原始瓷器，大小成套，有的以杯子為主、有的以罐子為主，還有一組從未見過的帶把小壺。每組邊緣齊整清晰，應該是盛在竹編籃子裡的。

商周時期，只有高等級的墓葬才會有殉葬坑，外藏槨更少見，這個墓地的級別不言而喻。

「我很好奇，那些盜墓者從這些坑裡拿走了什麼。」

林木看著我，有點矇，可能覺得一個考古學研究生這樣問太不專業了：「應該是玉器吧，畢竟在他們看來，那些東西更值錢。」林木指著墓室中央甲字形的大坑，隨口說道：「這個擾坑這麼大，而且正好在墓棺的位置，盜墓賊肯定得了不少寶貝，偷著樂呢。」顯然他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但我是認真的。

看著空蕩蕩的墓室，我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這裡真的是西周時期某國國君的陵寢？只是天地鬼神，自然造化，三千年的漫長時光，江南的酸性土壤能讓任何人屍骨無存，哪怕他是至高無上的王。

一陣風吹過，我打了一個寒顫：你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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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元宇宙體驗館」，配置腦機介面的全國唯此一家。

體驗館地處杭州近郊，外表極為簡陋。裡面卻別有洞天，三條火車隧道通向古代、現代與未來三個洞穴，洞穴裡用消音板隔成不同形狀和大小的單間。一名穿著制服，胸前掛著工作名牌的小帥哥，把我帶到古代生活現場。

帥哥告訴我，他們正在嘗試虛實相生的沉浸式元宇宙模式。在這裡，元宇宙不只是電子類比的遊戲，而是一種融入情感的身心體驗。還說他們對古代的房屋、景物、服飾等等，都依據實物照片做了數字復原，遊戲中的場景達到以假亂真的程度。他們的口號是：斗室之內，你想做誰就是誰、你想去哪就在哪。

他量了我的身高，做了臉部掃描，然後在電腦上調出幾套服飾讓我選。見我漫不經心，帥哥說這個環節決定了你是誰，最好想好了再選。我學考古的，當然知道中國文化中，服飾不只「避寒暑，禦風雨，遮羞恥」，還有「分尊卑，別貴賤，辨親疏」的功能。熟知中國歷史的人，從服飾就能辨別出著裝者生活在哪個朝哪個代、擔任什麼官職、在家中是妻還是妾。

但此時的我注意力不在此。

輸入個人資訊後，電腦很快為我訂製出了一個古代美女的形象。小帥哥示範了一下操作台上幾個按鈕的用法，告訴我可以開始了。走時沒忘說一句：穿越快樂！

我坐到房間裡那套裝滿儀器感應頭的座椅上，戴上VR眼鏡，然後點擊「進入遊戲」。首先出來幾個選擇，「年代」那一欄，我選了「西周」，這是衢江土墩墓的主人所處的年代。「關注點」我輸入「姑蔑國」。按照《王會篇箋釋》，「末、蔑、妹、眜」四字音轉意通，所以姑妹、姑蔑、姑末、大末是同一個地方。姑蔑故國在越之西，就是現在的衢江土墩墓群所處的位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