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的轟鳴

清晨六時半，霧氣從瀑布升騰而起。

站在尼加拉瀑布（Niagara Falls）邊上的那一刻，所有的形容詞都失效了。轟隆隆的水聲像一萬面大鼓同時敲響，水霧撲面而來，衣服瞬間濕透。這就是尼加拉瀑布，北美最壯觀的瀑布，每秒鐘有六十萬加侖的水傾瀉而下，遊客們舉著相機拍個不停，可鏡頭哪裡裝得下這樣的磅礡？

比想像中更震撼的，是那種鋪天蓋地的氣勢。水從五十七米高處跌落，砸在底下的岩石上，濺起的水花有二十層樓那麼高。馬蹄瀑布（Horseshoe Falls）那一段最壯觀，寬度將近八百米，水流呈現墨綠色，像液體的翡翠。站在觀景台上，感覺整個大地都在震動。風把水霧吹過來，臉上涼絲絲的，鏡片上全是水珠，讓我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就不戴眼鏡了。

搭乘霧中少女號（Maid of the Mist）是必須的旅遊項目。船慢慢開向瀑布，愈接近聲音愈大，到最後完全聽不見旁邊的人說話。水嘩啦嘩啦地砸下來，雨衣根本不管用，船上的人都在尖叫、大笑，就像孩子一樣。一個印度小女孩嚇得抱住媽媽不肯放手，船在瀑布下方打轉，所有人都成了落湯雞，但沒有一個人抱怨。這種被大自然征服的感覺，簡直爽到骨子裡去了。

晚上的尼加拉瀑布又是另一番景象。燈光打上去，瀑布變成了彩虹色，一會兒紅，一會兒藍，一會兒紫，雖然有點俗氣，倒也熱鬧。加拿大那邊的賭場霓虹閃爍，跟瀑布的燈光交相輝映。想當年蜜月旅行都愛來這兒，現在倒是更多亞洲遊客了。

意外的收穫是瀑布背後的小徑，這裡很少有人走，安靜得只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從這個角度看瀑布，能看到水簾後面的岩洞，據說以前有人就住在裡面。洞裡黑漆漆的，滴滴答答都是水聲，才往裡面走了幾步，全身的汗毛都了豎起來，我趕緊退了出來。

咱們中國也有大瀑布，從黃果樹瀑布（Huangguoshu Waterfall）到壺口瀑布（Hukou Waterfall），各有各的美，而尼加拉瀑布勝在水量，那種排山倒海的氣勢，讓人看一次就忘不了。有個當地人跟我說，他住在這裡三十年了，每個禮拜還是要來看一次瀑布。我問他為什麼？他說聽著水聲心裡踏實。我懂他的意思，這種永恆的轟鳴，讓人覺得世界還在，時間還在，一切都還在繼續。

第二天要走的時候，我又去看了一眼瀑布。早晨的陽光照在水霧上，出現了一道完整的彩虹，正好從加拿大那邊橫跨到美國這邊，旁邊一對老夫妻手拉手站在那兒看，看了很久、很久。

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李白要是看到尼加拉瀑布，不知道會寫出什麼詩句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