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院附中(上)

天行健

聽說多年前,北京外語學院附屬中學改稱北京外語大學附屬外國語學校,是北京很多家長想方設法送孩子就讀的學校。這些傳聞喚醒了沉睡在我記憶深處六十多年,關於就學於外院附中的點點滴滴。

如果這所北外附屬外國語學校在這些家長眼裡,是一隻「天鵝」,那麼上個世紀初創時的外院附中,就似一隻「醜小鴨」。聽說我們這些外院附中的第一批學生中,確實有不少人在與外語相關的行業中取得斐然成績,可見當年的「醜小鴨」實力也不可小覷。

一九五九年初中畢業,我考入北京外語學院附屬中學。我們是附中招收的第一批學生,我對成立外語附中的深遠意義當然一無所知,只是好奇於以後的住校生活而報考。沒曾想,這個選擇冥冥之中決定我今後的生活和工作都依附於英語專業。

外附設立在外語學院西校園內,我們的宿舍、食堂和教室都在西院。教室樓是一座灰色小樓,我們的教室在二層。教室樓第三層是一些非洲學生的教室,老師告誡我們他們是很重要的客人,對他們要敬而遠之。其實這些囑咐純屬「多餘」,因為我們看見外族人惟恐避之不及。

開學那天,我心懷些許忐忑去報到,剛走到校門,一個壯碩的中年男士叫著我的名字,挺胸闊步迎上來接過行李,然後自我介紹姓名和身分。原來他是我們的班主任張福臻先生,我的緊張心情放鬆了,因為知道張老師自會幫我辦理報到和入住等事宜。我好奇張老師怎麼會認識我?後來得知他事先熟悉我們的照片並記認每個學生的貌相,以備在校門口接待他的學生。此生我再無幸遇到對工作投入如此細緻入微的班主任。

印象裡,張老師不像有些班主任經常約學生談話,他很少和我們個別接觸,但是他給我寫的期末「操行評定」,是我唯一至今清晰記得的老師對我的批評。隨年深日久,我早已步入老境,對他當年評語的領悟理解更深刻認可,悔不當初不理解先生對我性格缺陷的苦口婆心勸誡,否則我後來的學習和生活會多些許順遂。

這一切都令我至今難忘張福臻先生。多年後我得知張先生在文革中慘遭不幸,悲憤難抑。願先生在天之靈安息。

開學後,我們這個大班分成三個小班:兩個英語班和一個俄語班,每班約十二個學生;其他大班的學生分別學習德語、法語、西班牙語等等。外語科目是北外附中的重點課程,外語課由老師小班授課。外語老師全部是大學專業老師,不僅英語教學水平在國內當屬一流,教學方法之嚴謹也遵循科學教授理念。

我們開始接受嚴格的英語發音訓練。課堂上老師的示範極其「精準」,並且在黑板畫出口型的大小和形狀,口腔內舌頭的位置等等,並要求每人隨身攜帶一面小鏡子,看著自己的口型練習。當時我雖然不勝其煩,但為獲得好成績以告慰母親,也很下工夫練習。

幾十年後我客居美國,雖然我的英語實用能力不佳,但是好幾次有美國人和香港人問我在哪裡學的英語,甚至旅遊英國時,也有英國人問我這個問題,我總不無得意地說:「在北京學的,我的老師是中國人。」我明白這是他們認可我準確的英語發音。甚至兒子也笑稱我說的是「女王英語」,這「女王英語」就源自外語附中的童子功。

我曾經做過多年英語教師,矯正學生發音時,也依照當年我的老師那樣在黑板上畫示意圖,每當我一筆連畫下來時,總會聽到學生發出「哇」的讚嘆聲,我沒忘這是附中的老師傳給我的本事。

最初我們的英語教材是老師根據學習要求自編的,後來開始使用英語原著的簡寫小冊子,記得有喜歡說謊的「皮諾丘」(Pinocchio)等。老師也教唱簡單的原文歌曲,他們認為這是學習純正發音的重要途徑之一,至今我能琅琅上口的幾首短歌就是那時候學的,如「團結就是力量」(Solidarity forever)、「我的父親是個礦工」(My Father Was a Miner)等等,都是鏗鏘有力的進行曲風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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