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中化」說說容易 做起來難

日前我去了一趟台灣。這是我第一次赴台。「第一次」的好處是，因為你對你的旅行目的地不熟，感受和印象可能也就格外強烈些。我在台灣見了一些新老朋友，並和遇見的幾個當地居民有過短暫的對話交流，從我的所見所感來看，總的來說，兩岸問題現階段無解，由於兩岸政府彼此缺乏基本互信，且都堅守各自立場不後退，並從最壞的假設情形著手應對，除非有大智慧出現，否則，未來幾年，兩岸最終攤牌的可能性很大。

此外，我覺得台灣要完全去中化也難，或者事實上是做不到的。這點我在台時和台灣朋友談過，有綠營的朋友亦同意我的看法。而在赴台前，從媒體和台灣的一些名嘴得到的資訊，台灣當局在加速去中化，中國因素在台灣快速消失，也許再過幾年，台灣就變成一個徹底和中國無關的他鄉——不僅政治上兩岸完全隔絕，中國的文化和歷史在台灣也完全不見。然而，我在台灣的第一天，就扭轉了之前的這種印象。

我之所以會有這種台灣去中化也難的感覺，當然首先是台北街頭無處不在的以中國大陸各省市名字命名的街道。這簡直就是一堂活生生的地理教育。台北街道的此種命名方式，盡管赴台前我早就瞭解，但身處現場感受會很不同。其實，不只台北，我到過的台中，乃至深綠大本營台南和高雄，亦有以大陸省市名字命名的街道，雖然數量上比台北要少得多。正因走在大街，抬頭就見中國省市名稱，前不久，台內政部一度發起動議，想把台北的街道名稱改了，但據說遭到民眾反對，不了了之，連綠營朋友都罵內政部此舉是在瞎折騰。而只要一日不改此種狀況，民進黨就一日不能宣稱，台灣完成了去中化任務。

對我來說，台灣去中化難，還不是台北街頭到處都能見到的以大陸省市名字命名的街道，而是我在台北的第二天，坐公交偶然看到的一家企業的名字——中國房屋開發股份有限公司。這給了我相當強烈的震撼。我知道台灣有很多大企業是中字頭企業，像大家熟悉的中華航空、中華電信、中華郵政、中科院等，但一家房地產開發公司居然也打中國字頭旗號，讓我有點驚訝。因為那些中字頭公司，多半成立時間都比較長，歷史傳承久，和台灣的經濟與民生形成了一種密切關係，有一定的名牌價值，改起來不太容易，而一家房地產開發企業，是否有必要冠以中國名號，就需打個問號。台灣政黨輪替都20年了，民進黨也連續執政兩個8年，曾發出過企業正名運動。但不論何種原因這間企業沒有改名，去掉前面的「中國」兩字，這從一個側面證實，要在台企去中化，還是有難度。

事實上，台灣不僅街道名和企業名帶有中國元素，即使在敏感的政治領域，根據我這幾天的觀察，當地居民還保有中國情結。我這次在台遇到了九位台灣市民，其中，三人偏綠，六人偏藍，包括在台南和高雄遇到的藍營支持者也比綠多，從而讓我思考一個問題，即台灣偏藍民眾，實際數量是否要比民調顯示的更多。他們對中國大陸的態度，從我和他們的對話來看，相當正面，六人無人對大陸有半點惡言，相反，不乏誇張的稱讚，對統一的態度模稜兩可，似乎也不排斥。這是否表明藍營民眾還是認同中國大陸，甚至對統一也沒有台媒描述的那樣害怕？我不知道這個觀察是否準確，但至少能說明一點問題。

另外，我在台南也看到了當地政府為一位「中國人」——國民黨官員，建有一個紀念館，這就是坐落于英商德記洋行舊址內的朱玖瑩紀念館，朱曾官至財政部鹽務總局局長，晚年客居台南，寫得一手顏體好書法，紀念館展覽的正是他的書法作品。他去世後被葬於大陸故土，顯然是認為自己是中國人，而台南是賴清德的政治發跡地，是民進黨長期執政的地方。綠營政府紀念藍營官員，這本身透露出政治並非全然非黑即白。在朱玖瑩紀念館不遠，有一座鄭成功塑像，其基座上赫然寫著「民族英雄」四字，而這是大陸對鄭的歷史定位。

至於島內濃郁的中國傳統文化，就更不用提了。很多去過台灣的大陸人，都會驚歎於台灣保留的中國傳統文化比大陸多得多。它並非作為擺設供人參觀，而是內化於日常生活和行為舉止，一位綠營朋友就對我感歎，他那一代人，接受的都是中國文化和歷史的教育。現在當然不是這樣，但中國文化和傳統通過日常生活而傳承下來，不是可以輕易割斷的，也許少數綠營年輕人例外。極端一點講，當台灣民眾一邊說著中文，寫著漢字，一邊卻宣稱要取消和中國的一切關聯，是辦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