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校生破圈…女廚「一飯封神」 意外打開「後廚」這堵牆

中國新聞組/整理

牆這邊,食客們品嘗精緻菜肴,牆那邊,是高溫、嘈雜、忙碌的另一個世界,技校生屈雨瑜在「一飯封神」奪冠, 意外打開「後廚」這堵牆;總是俐落短髮示人,廚師服上很難找到褶縐的屈雨瑜,代表的是一種新的可能:不被單一標籤定義的藍領群體。

10月中旬,北京雍和宮附近的一個胡同大院裡,一場定價不斐的晚宴吸引來近百名食客,他們中不乏知名運動員、演員、主持人,以及擁有百萬粉絲的美食部落客。

開餐前,合照的隊伍排到主廚屈雨瑜面前,有人展示手機裡的煮飯照片請求指點,有人坦言專程從大灣區飛來。在露台與食客挨個合完影,這份驟然收穫的追捧,讓她感到有些不真實。

新京報報導,今年夏天,1996年出生的屈雨瑜在廚藝競技類綜藝節目「一飯封神」中奪冠;在決賽中,她以一套「雞蛋料理」驚艷四座,在網路上引發美食愛好者的「復刻潮」。眼下,她匆忙適應起明星主廚的節奏,一周飛三座城市已是常態,忙著與其他廚師合作晚宴、接受媒體採訪、擠出時間研發外宴新菜單……。

沙漠晚宴。(取材自新京報)

最愛西餐 進烹飪技校

自幼在廣州讀寄宿學校的她,最盼著每月回深圳的休息日,父母雖不擅烹飪,卻樂意帶她外出改善伙食,西餐是她的最愛。12歲那年,她在西餐廳第一次見到戴白色高帽的廚師在鐵板上耍技巧,火焰騰空而起,食材在高溫下發出滋滋聲響。那是她對廚師的最初印象,「特別帥,很威武。」

升上高中後,看著同學們埋頭準備高考,屈雨瑜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投入。打理紡織布染布廠的父母為她規畫了未來:大學去國外學設計。可翻開課本,密密麻麻的文字讓她坐立難安。「我只是看不進去,」她說,「不如做自己喜歡的,乾脆去學廚。」

讓她意外的是,父母聽完她的想法後並沒有反對。和許多道地的「老廣」一樣,他們開放、務實,比起學歷,更相信一門傍身的手藝,也認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的道理。

2013年秋天,屈雨瑜進入廣州番禺一所烹飪技校。在這裡,操作台取代課桌,炒鍋和刀具取代紙筆,空氣中總是飄散著食材和香料混合的味道。在這個藍領的「孵化場」裡,她很快就意識到,女生是這裡的少數群體,且大多集中在被視為「更適合女性」的麵點、西點專業。

像是中餐、西餐這類「正統」烹飪領域,尤其是在充滿力量與汗水的中餐後廚,通常被視為男性的主場。

屈雨瑜幾乎沒有猶豫,直接選了西式烹飪。課堂上,老師示範基礎醬汁的調配,南瓜汁、蘑菇汁、黑椒汁、番茄醬……刀工練習課上,屈雨瑜握刀切土豆,直到土豆絲堆滿操作台。

這樣的場景每天都在全國各地的技校重複上演;這裡不看重試卷上的分數,考核標準簡單直接──切菜的厚薄、火候的掌控、醬汁的濃稠。學生們在這裡獲得謀生的技能,然後被輸送到各個餐廳的後廚,在這個龐大行業開始自己的藍領之路。

第一個工作機會來自廣州的一家連鎖輕食餐廳,毫無意外地被安排到冷廚,轉正前每月拿著900元(人民幣,下同,約126美元)的實習薪水。每天早晨8點到下午5點,她與生菜、番茄、沙拉醬為伴,看著熱廚房裡跳動的爐火,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下班後,屈雨瑜常常留在店裡,主動到熱廚房幫忙切配,廚師長口頭答應「有空位就調你過去」,讓她格外賣力。但當熱廚房真的缺人時,位置給了一個剛來的男廚師。

那天下班,屈雨瑜認真思考起「女廚師」這三個字在業界的重量。直到有天,技校的同學「娜哥」給她發來訊息,引薦對面法餐廳熱廚房的職位。

屈雨瑜(左)和夥伴在擺餐。(取材自新京報)

綜藝節目 取名「宴究生」

推開斜對面法餐廳的員工通道,熱浪裡伴著奶油和香草的濃鬱氣息撲面而來──這是屈雨瑜第一次真正站在專業熱廚房的爐台前。

好不容易接觸到心儀的熱菜製作,但僅一年後,餐廳因經營問題解散團隊,她和娜哥只能另尋出路;據報導,在同學引薦下,她們獲得深圳某超五星級飯店的面試機會,最後屈雨瑜意外進入最心儀的熱廚崗位。盡管已有在社會餐飲做到領班的經驗,在這裡,屈雨瑜必須從實習生重新開始,月薪僅千餘元。

綜藝節目裡,屈雨瑜為自己取了「宴究生」的暱稱,諧音「研究生」。現實中,她是連高中都沒讀完的技校生。對她而言,真正的大學在一個個飯店的後廚中——那裡有最嚴格的考核標準,最真實的操作場景。

這條與傳統升學完全不同的成長路徑,恰如她的招牌料理「人生百味酸湯魚」,酸、甜、辣、鹹、鮮都有了,唯獨沒有苦。

薑蛋米冰淇淋。(取材自新京報)

牆的兩邊 如兩個世界

大部分時候,屈雨瑜和外界都隔著一面牆;牆這邊,食客們品嘗著精緻的菜肴,享受著美食帶來的愉悅;牆那邊,是另一個世界——高溫、嘈雜、忙碌。在這個世界裡,人們習慣稱他們為「廚子」、「伙夫」,一雙雙粗糙的手,被爐火烤出的汗珠,被油煙浸染的制服,構成這個職業的集體肖像。

這堵牆隔開的不只是空間,還有認知。長久以來,就像其他許多藍領職業一樣,廚師被簡化為一個功能性的存在:他們廣泛存在於人們的生活中,卻彷彿隱形。

2019年,屈雨瑜做了打破這堵牆的決定。經昔日法餐廳主廚引薦,離開穩定的五星級飯店,與娜哥加入廣州一家外宴公司。這意味著她主動放棄通往行政總廚的晉升通道,選擇一條在當時仍被視為「非主流」的職業路徑。

屈雨瑜研發的湘西煙燻牛小排佐椒麻慕斯,將老西關的窗花元素放在盒蓋上。(取材自新京報)

外宴,在許多業內人士眼中並非正統;沒有固定餐廳,無法參與米其林、黑珍珠評選,工作環境更是充滿變數,廚房和餐桌流動在草原、稻田、沙漠、森林等場域。但在屈雨瑜看來,「外宴不是教科書的感覺」,能讓烹飪回歸到更本質的狀態。

更重要的是,外宴本身就打破後廚物理意義上的界線。報導指出,在內蒙古烏蘭布和沙漠持續60天的晚宴中,她和團隊每天在風沙中搭建臨時廚房和餐桌。沒有星級飯店完善的設備,一陣風沙就可能讓精心準備的菜肴功虧一簣。

但正是這種不確定性,催生她的臨場創作能力;一次,客戶臨時帶來一位吃蛋奶素的朋友,所有食材都已按原菜單備妥,沙漠腹地又無法臨時採購。屈雨瑜急中生智,用現場剩餘的櫛瓜、馬蹄、筍、雞蛋等食材,炒製滑蛋填入櫛瓜條編成的「編織包」中。這道應急之作讓客人驚喜不已,也成為後來她在「一飯封神」決賽中驚艷眾人的「番茄雞蛋編織包」的靈感雛形。

椒麻空氣脆蝦卷。(取材自新京報)

「一飯封神」的舞台,成為打破認知之牆的契機。節目中另一道備受讚譽的「薑蛋米冰淇淋」,其中無液態氮快速冷凍的底氣,也來自外宴中忘記帶液態氮時,用碎冰加鹽快速降溫的成功經驗。在這個舞台上,觀眾重新認識了當代廚師——不僅有烹飪技藝,還有創作想法和個人特質。

節目破圈後 站上新起點

為了10月中旬的這兩場晚宴,屈雨瑜和團隊提前兩天便飛到北京實地籌備。比廚師更早抵達的,是郵寄過去的部分醬汁類食材和特製餐具。在她的理念中,菜色不僅味道好,呈現的形態、器皿也要與食物相得益彰。

與食客們交流、合照後,屈雨瑜回到廚房,待凍僵的雙手逐漸溫熱,又開始擺弄起餐品,她眼神落在盤底,手微微一擠醬汁瓶,蛋黃色的蝦醬就恰到好處地滴在每一碟盤子的正中央,散開呈圓形狀,她的手臂快速擺動,精準如機械臂。

對屈雨瑜來說,穿透後廚的牆不是終點,而是一個新的起點。破圈之後,屈雨瑜想證明的是,在全球餐飲體系中,中式烹飪哲學擁有不遜於任何菜系的深度與高級感。

嬌氣不能幹活? 她一人完成兩人備貨量

「在那個年代,許多人都會看輕女廚師,輕易不會對你委以重任。」在這個從業人員超千萬、女性僅占3.6%的行業裡,屈雨瑜深知行動比言語更有說服力。

早前屈雨瑜有機會進到五星級飯店的熱廚崗位,但質疑聲便飄進耳朵——有同事抱怨為何要招個「嬌氣不能幹活」的女廚。

主動幫同事 趁機偷師

新京報報導,當時任職的飯店早餐7點開餐,屈雨瑜4點半起床,5點打卡,負責熬粥、煎蛋等基礎工作。入職半個月熟悉流程後,早班一結束,主動幫午班、晚班同事備貨、打下手,利用一切機會觀察「偷師」。為了證明不拖後腿,她刻意提高效率,一人完成兩人的備貨量。

隨身攜帶的小本子記滿師傅們的經驗,總結出自己的心得:肉類提前解凍,蔬菜提前洗好晾乾,「這樣處理速度就會更快。」

晚餐檔收工後,她才有機會練習顛鍋。將剩下的蔬菜皮或生米倒進鍋裡,重複練習單手動作,以顛倒近20斤重鍋─約等於20瓶礦泉水的重量。一開始她不懂得顛鍋靠的是巧勁,而非猛力,直到練出腱鞘炎。過了一段時間她才領悟其中的精髓,夜夜練習最終形成肌肉記憶。

午班和晚班的廚房更顯嘈雜;抽風聲、火爐聲、流水聲、鍋碗瓢盆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最明顯的是男性廚師中氣十足的高喊聲。屈雨瑜發現,這兩班只有她一個女廚師,作為「突兀的外來者」,起初她備受防備。

但她用行動化解隔閡:有師傅想抽菸休息,她便主動頂替;眼裡有活,勤快踏實,漸漸地,同事們真正接納了她,甚至開始敞開心胸交流。

福清鰻魚。(取材自新京報)

在中班、晚班幫忙一個多月後,她向主廚申請調班,對方同意她靈活調配:「中班有師傅請假了可以去頂班。」

印度主廚休假歸來,竟未認出炒鍋前的是屈雨瑜──大家都戴一樣的廚師帽和口罩。他當著所有同事的面說:「以後如果有像屈雨瑜這樣的女生,全部都介紹進來。」而最初,正是他帶頭質疑過她的入職。

屈雨瑜清楚,硬手藝和能吃苦才是這個行當的生存法則,她一直可以模糊性別,也不以此為藉口要求特殊對待──切配、顛鍋、熬醬,每一項都需要實實在在的功夫。

報導指出,屈雨瑜是個高中輟學,進入烹飪學校的技校生,結業後在不同類別的後廚輾轉,成為眾多廚師中的普通一員。過去十餘年的職業生涯中,大多數時候她和外界之間都隔著一道後廚的牆,而在這堵牆後面,是千千萬萬個像她一樣的藍領工作者,他們廣泛存在於生活中,卻很少被真正看見。

屈雨瑜在後廚為晚宴做準備。(取材自新京報)

符大眾口味 非自我取悅

在多名資深主廚看來,屈雨瑜的職業經歷在業界並不算傳奇。報導指出,拋開自身實力,她幸運地踩在了時代節拍上。與物資匱乏的時代不同,當下人們對食物的關注不再僅限於果腹,還有對風味、文化和創作過程的好奇。廚師這個延續千年的職業,正在被賦予新的解讀。

至於屈雨瑜,歷經不同廚房的錘煉,她形成自己的烹飪哲學──做菜必須了解食材特性,任何添加物都要服務於本味,而非畫蛇添足。她強調克制,認為烹飪要多做減法,追求「不時不食」,「力求做出符合大眾口味的菜,而非廚師的自我取悅。」

屈雨瑜在後廚為晚宴做準備。(取材自新京報)
屈雨瑜在內蒙古烏蘭布和沙漠。(取材自新京報)

一檔綜藝節目意外地在這堵牆上打開一道縫隙,更多的人看見了牆後的屈雨瑜;人們發現,這位年輕女廚總是以一頭精心打理的俐落短髮示人,廚師服上很難找到褶縐的痕跡。她代表的是一種新的可能:不被單一標籤定義的藍領群體。

雞蛋 升學 灣區

推薦文章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