綽號趣談

綽號是用來稱呼某人的非正式名稱，通常基於個人的特徵、喜好、興趣、性格、行為，或與該人士相關的事物，可以表達親密、喜愛、幽默或嘲諷之意，又稱外號、別名或是小名。眷村的孩子們喜歡互相取綽號，他們覺得叫正式名稱太正式，只有在起爭執的時候，才會連名帶姓地叫對方，這就帶有挑釁意味了。

住在眷村的時候，家附近的孩子們也有一些綽號，嚴家弟弟額頭較高，頭髮稀少，頭看起來就好像比較大，同學們就叫他「大頭」，還笑他「大頭大頭下雨不愁，人家有傘我有大頭」，嚴小弟好脾氣也不生氣，日子久了，他反而習慣別人這麼叫他。張家小女孩屬虎，外號叫小老虎，有的男生故意叫她母老虎，為此，她常常追著男生打，直到對方改口為止，否則不罷休。我問她為什麼那麼在意？她說：「請問一下，有誰會願意娶個母老虎做老婆？」

三十多年前，我移居美國內布拉斯加州（Nebraska）的奧馬哈（Omaha），當年外來人口很少，東方人可說是絕無僅有，我找到一份銀行櫃檯員的工作，同事們都對我很好奇也很友善。當時除了理財員年紀比我大之外，其餘都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連經理都比我年輕。他們活潑開朗、充滿朝氣，還有幾個是惹事、闖禍的麻煩精，或許是因為我是外國人又比較年長，他們吵鬧之餘，總喜歡跑來找我告狀、要我評理。

我會為他們排解，也在有意無意之間潛移默化地勸導，大部分的時候，我會裝模作樣地擺出架子，將他們訓斥一番，讓他們收斂不少；日子久了，他們就開玩笑地給我取了「媽媽」的綽號。我沒有生養，沒有人叫我媽媽，這是我的遺憾，而在這異國他鄉，卻有一群金髮碧眼的傢伙們叫我「媽媽」，我沒有提出反對或是抗議，沒有經歷生養的辛苦，卻享受著幸福的天倫之樂，這種好事，何樂不為。

有一次經理茱迪病了兩天，回來上班還是病懨懨的，她說燒雖然退了，可還是咳嗽、喉嚨痛，我建議她用淡鹽水漱口，喝加一點點鹽的新鮮橘子汁。她學著其他同事們的口吻，玩笑地回答一句：「Yes mother」，旁邊的同事們覺得好玩，互相擠眉弄眼，跟著起鬨說：「Yes mother」，讓我忍俊不禁。

第二天，經理說她感覺好多了，我提供的偏方比吃藥還有效，我又囑咐她這兩天最好喝一些雞湯或是熱茶，不要喝冰水、可樂，這一次她中規中矩地說「Yes mother」。看到經理恭敬的態度，旁邊的同事們笑得東倒西歪，經理卻很嚴肅地對他們說：「聽好，你們身邊有個聰明睿智的媽媽照顧，是非常幸運的，跟她學習，對你們日後的生活、做人做事都是有幫助的。」

「媽媽」這個綽號一直到我調到另一個單位才沒有人叫，後來老同事們都離開了公司，各有高就。有人搬到德州（Texas），有人搬到科羅拉多州（Colorado），時至今日，每年的聖誕節，我還是會收到當年女兒之一的克里斯從德州寄來的賀卡，挺安慰的。我懷念那個甜蜜溫馨的綽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