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上)

黃子開

「獨在異鄉為異客 ,每逢佳節倍思親」。遠隔重洋,母親已經走了整整五十年。所有親人中,我最忘不了的,就是母親。

母親生於一九○二年,屬虎,但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虎氣」,一輩子就是一隻溫順的羊。從小到大,我沒見母親發過一次脾氣,說過一句難聽的話。

我的老家,在山東單縣城南二十五華里的湯樓。我姥娘家,村名周莊,距離城南也二十五華里,但我們兩家相距只一里多地。常言道:「栽葫蘆靠牆 ,養女趕娘」,母親慈眉善目,脾氣相貌都非常像姥娘。

小時候,母親經常帶我走親戚看姥娘,一去就有好吃的。姥娘非常喜歡我,總是給我蜂糕(薩吉瑪)吃,在我的記憶裡,那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走親戚外,母親也常帶我去離家九華里的黃崗趕集。雖說母親自幼纏足,那時的我,得拽著母親的衣角,小跑著,才能跟得上她的「三寸金蓮」。

趕集的人摩肩接踵,集市熙熙攘攘,熱鬧非凡;飲食、店鋪、攤點,一家挨著一家,什麼吃的都有。母親不是給我買羊肉湯,就是買丸子湯喝,還有油炸肉合子、山楂糖葫蘆……,每次趕集,都是一次美美的享受。

舊時家鄉習俗,婦女「坐月子」主要的營養,就是喝雞湯和小米粥,粥裡有好多整個的白雞蛋。這些,都是我印象中,母親生弟弟、妹妹「坐月子」時吃的東西。如今,雞湯和小米粥也成了我日常飲食,每每令我想起母親殺雞前必定念叨的一句話:「雞,雞,你別怪,你是人間一碗菜。」這個時候,母親的表情總是認真又肅穆,仁慈之心溢於言表。母親信佛,滿懷慈悲對待一切生靈,更是將無盡的愛傾注在家人身上。

我家典型的嚴父慈母而且遵循儒家傳統。我們兄弟姊妹,很少見父親對我們舒展笑顏,母親正相反,總是對我們面帶微笑,溫柔體貼。我小時候,一到冬天,每晚睡覺前,母親都會抱些棉花秸放在火盆裡點燃,將被子烘暖和,好讓我能鑽進暖呼呼的被窩裡睡覺。

世代耕讀傳家,父親很重視子女教育,他教我們讀書寫字,在大方磚上練大字,不用功就罰跪,一跪就是一炷香。母親心疼孩子,見父親不在,馬上就把香折斷半截。

父親有肝病,母親每頓飯單獨給父親「開小灶」。平日裡,我們吃高粱、黃豆、小米等混合麵做的雜麵窩窩,父親卻總能吃上母親給他做的白麵饅頭,或者用白麵加雜糧麵做的窩窩。

母親沒有上過正規學校,但姥娘家是周莊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二舅是村裡唯一的「秀才」,這樣的家庭薰陶,讓母親出落成一個地地道道的大家閨秀。她自幼耳濡目染,不僅認識很多字,而且能背「三字經」、「百家姓」,記得「朱子治家格言」、「增廣賢文」,甚至「論語」、「孟子」等古書中的一些詞句。小時候 ,我經常聽她在拉鞋底、紡棉花時哼著小曲,唱的都是些文雅的詞兒。

舊時農村大家閨秀,不僅體現在識大體、有修養,還體現在勤儉持家,母親也不例外。一年四季,一天到晚,我沒見過母親閒下來的時候,針線活,廚房事,忙個不停;農忙時節,更是日日下地,摘棉花、收花生、收紅薯,樣樣都幹。至今,我仍清晰記得,母親在驕陽下彎腰摘棉花的身影。

小米 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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