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跟屁蟲的貓

跟波（Gumbo）是女兒多年前從動物救助機構領養的一隻小貓，長有一雙閃亮大眼和一對招風耳，加上嘴邊細長白淨的鬍鬚，看上去十分惹人喜愛。由於女兒時常出差在外，鞭長莫及，我們二老順理成章地被授予代理撫養人的職責。

經過長時間與跟波日夜廝守，尤其早晚為牠按時餵食，跟波很自然地對我們產生相依為命的真切感情，老喜歡跟在我們身後搖搖擺擺地以標準貓步前行，被我們戲稱為「跟屁蟲」。

有趣的是，我只要一打開電視並在沙發上落坐，跟波會忙不迭地跳到我大腿之上，儼然是交情深遠的老朋友。牠一會兒輕鬆站立，一會兒四下轉圈，有時還把牠的頭一直延伸到我面前，彷彿要跟我親吻，流露出親密無間模樣。牠一旦坐上我的膝蓋就糾纏不放，輕易不肯棄位，幾乎可算是我的膝上筆記型電腦（Laptop）。

我不忍無情地驅逐牠，只好央求妻子幫我裝飯添菜，讓我可繼續正襟危坐地接待跟波，同時又可邊看電視邊吃飯，不至浪費時間。跟波大體上能知趣達理，等我輕拍牠的屁股，溫柔地叫牠「下來」，牠會乖乖從命，慢騰騰地站起來走到一旁，使我得以解脫去做我需要做之事。

跟波偶爾也有不循規蹈矩時刻，那是一次家裡來了兩個水管工到地下室修管道，他們不時需打開大門到停在路邊的卡車上提取工具。等水管工修完離開後，我突然發現跟波銷聲匿跡，怎麼呼喚也得不到回音。我猜想牠或許趁亂出逃私奔，那還了得，我該如何向女兒交代？

我焦急地騎上單車外出尋找，把附近好幾條街地毯式搜尋，連每個垃圾筒四周也仔細查看，卻毫無蹤跡。無奈中我返回家中，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到地下室再次尋找，結果在昏暗的洗衣機後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原來這傢伙竟躲在角落裡與我玩捉迷藏遊戲，牠哪知道我因找不到牠都快嚇壞了。

跟波的一大特點是能聽懂中英雙語，彷彿經過雙語學校的嚴格訓練。女兒調教牠時自然都用英語，尤其當牠乞討食物時，女兒只要說一聲「Sit」（坐下），跟波會立刻老老實實地以屁股著地，擺出標準坐姿，耐心等待女兒的賞賜。

一旦輪到我了，我就用上海話跟牠說「擺儂吃噢」，牠好像聽懂了，隨即張嘴回應一聲「噢」。之後我當然言而有信地給牠可口的貓食，表明我無意戲弄牠。我有時指著牠的頭稱牠為「憨大」（傻瓜），牠只管憨厚地朝我張望，似乎理解我並無惡意，只是拿牠逗笑而已。

跟波白天喜歡到院子曬太陽，看到嗡嗡叫的蒼蠅飛過會猛地跳躍起來，用前爪拚命撲打。可惜牠有視力障礙，動作也不夠敏捷，結果常常撲空，一番白忙。等天色晚了，我只要用英語跟牠說「Go home」（回家），牠會聽話地一步一踱地走回家。

跟波喜歡聽誇獎牠的好話，比如英語的「Good boy」（好男孩），如果我再輕拍牠的脊背或撫摸牠的頭頂，牠會顯得異常舒坦，一副心滿意足的表情。很明顯，動物和人一樣都吃軟不吃硬，愛受吹捧和被擼順毛，適以正面表揚為主，反面批評為輔，才肯「俯首甘為孺子貓」，虔誠忝作跟屁蟲。（寄自華盛頓特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