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春天到俄勒岡州海邊 訪千年古雪松

美西北的冬天，主打一個陰、一個雨。終於撐到3月，躁動的心和躍躍欲試的腳就再難管住。適逢這個周末又是難得的陽光燦爛，於是我大腿一拍，走，帶著全家到海邊踏青去。

★俄勒岡州 海岸線如珍珠

俄勒岡州是美國少數幾個海灘全部公有的州之一。從北到南，一百多個公共海濱沙灘公園如珍珠般撒落在360多英里的海岸線上，似一串掛在俄勒岡州西陲的美麗項鍊。這些海灘公園不僅有壯麗的高山大海，四季常青的松杉，形態各異的礁石，而且各類水產也相當豐富。一到假日，這裡總會聚集大量來自各地的遊客，趕海人，更有酷酷的衝浪和滑翔翼愛好者。我們家每年都要選幾個海灘去走走玩，夏天還會去露營幾天。

剛來美國的時候，我還不適應，總覺得海應該是東邊的，結果這裡完全反過來。想去海邊，要一路往西才行。從波特蘭出發，取道26號和6號公路，翻過殘雪未融的喀斯喀特山脈，就來到串起這條「珍珠項鍊」的縱貫美國西海岸的101號濱海公路。在此轉向北再行十幾英里，就到俄勒岡西北角的Rockaway Beach了，全程近兩小時車程。

Rockaway Beach雖然只是個面積不到3.5平方公里的小鎮，可也算是個遠近聞名的旅遊地，以其寧靜迷人的海灘和質樸的漁村風格著稱。這次選擇來這裡，除了看海，我主要是想去一探那棵傳聞中的千年古雪松。

Google地圖把我們帶到了小鎮路邊的一個只容八、九輛車的停車場。入口處一塊毫不起眼且飽受風雨的標誌上寫著「步道起點」，稍不留神就能錯過了。難怪之前來Rockaway Beach很多次，都沒注意到它。

老雪松是長在海邊的一片沼澤地中的。為了保護濕地生態，政府特別建造了一條總長1.2英里的木棧道，從停車場一直延到樹下。一路上孩子們已經在車裡睡了一覺，車子一停，馬上滿血復活，雀躍著衝上棧道，向古樹進發。哎，畢竟是年輕人，只想著盡快達到目標，殊不知錯過了多少沿途的好風景。

棧道兩側茂密的灌木大都開始發芽，並三三兩兩地長出了寸把長的嫩綠葉子。還有一種先開花後長葉的灌木。光禿禿的枝條上一串小紫花，在春風中有韻律地搖曳著，更顯嬌俏可人。

★隨處青松 高聳入雲

高聳入雲的青松隨處可見，反倒是幾棵蒼白的枯樹更懾人心魄；身軀雖已褪色成銀白卻依然屹立不倒，高昂著的頭顱與天同高，保持著它們最後的尊嚴；錯落嶙峋的枝杈是當年盛狀的證明，看一眼便令人油然而升敬畏之意。

現在的它們也不是全無用處，儼然成了鳥兒、蟲兒們的快樂家園。春光裡的鳥兒們羽毛熠熠生輝，歡快地從一個枝頭飛向更高的另一個，往來穿梭，或婉轉或嘹亮地唱著叫著。

我也抬起頭迎向天空，深吸一口氣，納入空氣中天藍色的味道、葉綠色的味道和陽光金色的味道。然後再長長地呼氣，把整個冬季堆積在心中的灰色全部遣散，人就這麼陶醉在溫暖療癒的春色裡。

「媽媽，快點兒來，雪松就在前面，大極了。」兒子的大嗓門把我嚇了一跳，他折返回來催促我。棧道曲曲折折，又拐了兩個彎兒，雄偉的古紅雪松豁然呈現眼前，一定要把頭完全後仰到極限，才能看到它遮天蔽日的樹冠，估計有十幾層樓那麼高。

★北美現存 最大雪松之一

如果想看樹的全貌，必須要繞著樹走上一大圈才行，樹身至少得十人才能合抱過來。整個樹身盤節扭轉向上，沒一處平整，但也無一處不透著力量。作為北美大陸上現存的最大雪松之一，這棵古樹千年來經歷了無數狂風暴雨，甚至地震海嘯的洗禮才倖存下來，遒勁扭曲的暗紅色樹幹寫滿著滄桑與不羈。有好幾處可以看出是從死去的老幹中又抽出了新條，新條再長成老幹，層層包裹住死去的舊幹，踩在舊幹的肩頭繼續向陽光處生長。

前年去加州，我也曾拜訪過紅杉國家公園，也曾驚嘆於紅杉的碩大，每一棵都修長筆直如利劍直插雲霄，有的甚至可以在樹身上開鑿出隧道通車。如果說，紅杉們像是出身高貴的驕傲騎士，這老雪松儼然一個身經百戰、渾身是傷，堅守在自己的領地上的老兵，把千年歲月的風霜刻畫在自己每一寸的肌膚裡展示給眾人看。

我們如朝聖一般繞著老樹慢慢走，欣賞著它的每一處完美與不完美。兒子忽然叫起來，「看，這一處樹幹好像一個熊頭呀。」女兒說：「熊旁邊還有個長髮的姑娘呢。」

於是兒子踩著欄桿下的橫木，把身子全部傾進去，指尖才能將碰到一點樹皮。「我摸到她頭髮啦。」他歡呼起來。我們都笑了。

★樹身中部 長出高大鐵杉

更有趣的是，老雪松樹身中部還有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只見在一處斷裂的雪松老枝中居然長出了一棵高大的鐵杉。鐵杉在雪松身體裡扎根生長，與雪松合為一體，相互扶持向上長。這也可以算是種族大融合的榜樣了吧。當年某個藏了鐵杉種子在雪松裡的鳥兒或松鼠，也功不可沒呢。

樹下的棧道平台上有一張大大的野餐桌，看似像印度人的一家四口正在休息。和他們打過招呼後，我們也坐下來，拿出帶來的零食請他們一起分享。太陽升得更高了，來拜訪古樹的遊客也愈來愈多。男女老少，各色人種都有。大人們的讚嘆聲，孩子們的歡呼聲此起彼落。古樹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我們，展開它繁茂的枝葉護佑著樹下的一切，就如它千百年來的每一天。

下午去海灘散步的時候，古樹的影子還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我被它頑強的生命力和無私的包容力所深深折服。忽然想到，它不正是我們傳統文化中「自強不息」與「厚德載物」的完美呈現嘛。大自然教會了我們祖先關於生命的根本意義與生存的正確方法，然而生活在鋼筋水泥和電子網路的現代人，卻往往失去了感受自然的能力。人類在貪婪與狹隘的驅使下，把本應的歲月靜好硬變成了戰火紛飛，把本來美麗富饒的地球家園剝削得災害頻發。可惜、可嘆、可憐。歸根到柢，能療癒我們的良藥應該就是大自然吧。如果人們能更回歸自然，親近大自然，用心傾聽大自然的教誨，是不是會找出更好的解決衝突的辦法，發現更充足的能量來源，過上更美好更有意義的生活呢。

再見了，老雪松。下次我一定再多帶些朋友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