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眼／賓州政府荒謬的徵收事件

1996年一個因緣際會，中華文化藝術學會（Chinese Cultural & Arts Institute，CCAI）學會創辦人崔老師應邀到賓州首府哈里斯堡義務教授中國舞蹈，並協助在地聯誼會的新年晚會表演。之後在各界華人和收養家庭的要求下，周末租借高中或社區學院等場地授課，推廣中華文化及臺灣傳統文化不遺餘力。

活力四射的崔老師，祖籍江蘇、個頭嬌小，留著長長的馬尾，來自南台灣高雄眷村；自幼學習中國傳統舞蹈，就讀左營高中舞蹈班後，續在台灣國立藝術學院及紐約茱莉亞學院主修舞蹈，曾是名舞蹈家林懷民的學生，賓州卓克索(Drexel)大學藝術管理碩士。

2000年，中華文化藝術學會 (CCAI) 正式成立，並申請成為501(c)3非營利機構，積極參與當地文化和社區活動，將精美的傳統和現代中國表演藝術帶給觀眾，成為華人社區以及當地社區藝文活動的焦點之一。由於學生人數增長，除了舞蹈班，又開加國畫、書法和語文班。

2004年12月，CCAI學會在市中心I-83交流道附近200 S. 41 st Street，租用室內面積4000英呎、高度14英呎的場地，附停車場且地點安全。隨後，自費內部裝修有兩間專業舞蹈教室、兩間課室、洗手間、道具製作工作室、廚房、道具/戲服儲藏室，休息區等，於2005年10月底正式開放啟用。

學會有了專屬場地，課程從只有周末變成每周7天，除傳統舞蹈、國畫、書法和中文，加開許多課程如國樂二胡，太極拳、芭蕾、國際標準舞、街舞等。除此之外，還利用這場地辦許多活動、各式講座、夏令營、攝影展、畫展、烹飪課、大師課、茶藝課、手工藝課、戲劇排練、各類節慶活動，年度聚會等。

對外，學會每年還有30-40場的演出及教學活動，遍及公私立學校、大學、政府機關、其他非營利團體，許多都是無償演出，除賓州中部，費城、匹茲堡、紐約、新澤西、馬里蘭、還有最遠至加州。

CCAI成立之前，賓州中部沒有任何一家從事中華文化或藝術工作的機構，因為有場地可彈性利用，進而能加強教學品質及提升專業演出，並嘉惠社區文化藝術活動。

修路計畫影響招生

賓州首府哈里斯堡人口約60萬，是賓州的第四大都會區。在18世紀西進運動、美國內戰和工業革命期間，由於哈里斯堡的賓州運河以及鐵路的建設，成為美國東北部工業化程度最高的城市之一。在20世紀中後期，這座城市的經濟轉型為服務業、農業和食品業等，著名的赫希巧克力製造商也在當地。1979年，該市附近曾發生著名的三哩島核電站事故。

州政府為了改善有50多年歷史的I-83環城州際公路(I-83 Capitol Beltway)，提出重大改進計畫，以解決市中心日益惡化的道路狀況和交通擁堵問題。賓州交通局(Penn DOT)計畫將8英里長的 I-83拓寬為六車道，以及重建艾森豪威爾立交橋和約翰哈里斯紀念大橋，並增加匝道間的額外車道，及加寬中線和外側路肩，安裝永久性留言指示板和閉路電視攝像機，並更新了標誌和路面標記。

大約在2013年，CCAI從隔壁鄰居的工程公司得知賓州交通局的I-83改進計畫，直到2018交通局在哈里斯堡購物中心正式公告計畫，工程將分三期進行民宅收購、搬遷及補償，CCAI 所在區是屬於第二期工程，全程經費約10億美金，約75%以上的經費由聯邦政府提供，預計2038年完成。

雖然公告示人，但還是沒說何時進行，就這樣一直拖著，華人社區謠傳CCAI會搬家關門，招生人數開始下降。2020的新冠疫情更形成「完美風暴」，幾乎所有行業都停止運作，活動全部取消，直到2022春天才陸續開放。

疫情期間，2021年4月，承包交通局搬遷服務的世紀工程公司調解員第一次聯繫了CCAI，並諮詢搬遷服務事宜，與該代表舉行了初步會議。會後，交通局的調解員告訴CCAI，他們不知道如何處理CCAI，在此之後就不聞不問，CCAI也電郵賓州交通局表達立場；「CCAI是非營利機構，資產屬於房東，CCAI 只是租了個外殼，所有內裝都自費，房東房客只有租金往來而已。」

從2021年底至今，賓州交通局開始了房地產收購活動，並決定I-83高速公路計畫的第二期和第三期將同時進行，大量的房地產被收購，損害了財產所有者和承租人的利益。聽到附近對街的其他住家聊起這事，於是CCAI在2022的5月又電郵給交通局詢問，交通局也不回覆，直到兩個星期後，賓州交通局得知當地ABC News要採訪「亞太裔傳統月」故事，以為是搬遷的事，緊張地來電敷衍一番。

CCAI的租屋似乎是整個計畫最後被收購的部分，這本身就具有極其負面的影響；事實上，CCAI在疫情前已開始尋覓另個搬遷地點，無奈由於房市上揚和通貨膨脹，幾乎所有市場上的房租是學會目前支付的三到四倍，在附近也沒有其他可讓學會適用的建築。

由於CCAI又是最後被收購的一些地段，外加通貨膨脹，大家認為交通局似乎已經用完了收購的資金，所以「強迫」住戶搬遷？交通局在徵用權收購中似乎採用了分而治之的策略，許多少數族裔房主的賠償報價很低，這些賠償無法取代他們再購買當前市場上的房屋。

賓州政府落井下石

值得一提，在交通局積極的徵用領域收購活動開始升溫的同時，賓州文化局藝術委員會切斷了對CCAI 每年2萬6000美元經費資助，未來如要再申請，最高只有3000美元；這件事跟徵收用地同時發生，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巧合。

在這個時間點，評估師應該被安排來估算資產，交通局一直找藉口在拖延，並告知CCAI，評估師的訪問將在下個月進行，可是評估師一直沒有來；CCAI主動聯繫後，交通局調解員並以延遲為藉口，說再過一、兩個月，繼續為延誤找藉口。還有，交通局沒有主動聯繫CCAI，CCAI只好主動主動聯繫他們，溝通不暢，交通局調解員總是找藉口推拖。

2022年4月26日，房東通知CCAI，估價師將在第二天訪問該物業，CCAI立即就此問題聯繫了交通局調解員，為何事先沒有通知？在第一次評估師訪問期間，評估師未對CCAI的資產提問，而是將所有內部裝修歸功於房東，交通局也未跟CCAI溝通。

與此同時，2022年4月28日CCAI發送了一封電郵，再重申「評估師／調解員來訪是希望確保沒有誤解，並強調CCAI 在2004年12月租用了一個空殼，並完全依靠CCAI非營利預算和捐款進行了裝修，CCAI澄清這些價值現約市價40萬美元的內部裝修，不應該被評估師不當記錄成房東的資產。」

交通局調解員隨後確認他們已經討論過這個問題並承諾與房東一起解決，除此之外，CCAI也提供原始租約副本，顯示房東僅提供了拆除外牆、空調系統、馬桶和洗手台，所有其他裝修均由CCAI自費承擔。

2022年5月3日，CCAI執行長向交通局代表承包交通局的世紀工程公司發送電子郵件重申：「CCAI 是獨立的IRS認可的501(c)(3)文化藝術非營利組織，不隸屬於任何其他實體機構，也沒有授權其他人或其他實體來代表CCAI發言或簽授權書。也沒有與任何一方就搬遷或未來租賃安排達成協議。作為非營利組織的負責人，有保護非營利組織所做的所有投資的受託責任，並有責任按照規定向國稅局報告所有資產損失或轉移，以及損失/轉移發生的原因以及涉及和接收的組織。」

2022年5月20日，CCAI 收到了交通局對內部裝修所有權的回應：「我查看了你提供的租約，根據你的租約，第9d節，該物業上建造的所有附加物或固定裝置似乎都成為出租人的財產。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需要房東先生簽署一份所有權免責聲明，詳細說明您可以獲得這些裝修的補償，以便向您提供報價。當時與房東舉行了一次會議，在會議期間，房東被問及是否同意簽署免責聲明，房東表示他不會簽。房東的意見是，當他找到合適的替代地點時，目前的租戶最好和他一起搬遷，並以此方式製定新的安排。」交通局和房東似乎已密謀移轉CCAI資產，事實上房東從未與CCAI聯繫過或與所有房客溝通一起搬到新地點的計畫。

2022年5月20日，CCAI回復電子郵件稱，這些提議的安排「完全不能接受」；CCAI解釋說，在正常的承租人/出租人情況下，承租人若決定自願搬遷，則該段法條-9d適用，但不適用於國家徵用土地並強迫所有承租人搬遷的情況。

同日，交通局調解員回覆說CCAI必須與房東討論裝修的所有權，又再推諉責任，CCAI 也重申資產不隸屬於房東。基本上，政府徵地時，應提供公正補償、搬家費用、重建費用、個人財產損失、搜尋成本、被影響費、業務被移位損害、搬遷協助、導致成本增加費用、評估費、工程和律師費等。

2022年6月21日，交通局又派另一個公司的評估師來估價，之後交通局再無任何聯繫，但評估師勘察後有來電給CCAI，再確定一些評估項目的價格。

賠償費僅100美元

直到2023年3月10日，CCAI收到交通局文件，其中主要文件是RW356TO以100美元賠償費(Just Compensation)，文件RW590附有90天的通知，該郵件包含10份與徵用權遷移相關的文件。最後一份文件是交通局提供可能的替代地點清單，其中包含的地點最遠可達50英里，而且主要是荒地和辦公樓。基本上沒有可替代CCAI的地點，而且很多是已承租或出售完的，交通局又自行改變資產估價清單，將CCAI 的現有資產削減了50-60%價值。

4月6日會面時，CCAI遞交拒絕接受100美元的賠償回函，並詢問信中賠償給學會的「100美元」的「牌子」到底是什麼？他們說是賠給CCAI屋外的信箱，至於他們要討論是針對搬運費用，但CCAI沒找到合適地點，又無合理賠償，要搬到哪？亦無具體說明；CCAI又再次重申立場及告知，如果強行轉移非營利機構資產到營利實體，會帶給交通局，房東及評估承包商很大的稅務麻煩。

總之，在這期間，CCAI也找過民代跟縣委說明此事，但他們都說等賠償結果出來再說。目前已有多家主流媒體報導，但當記者申請採訪交通局，不是被拒絕，就是說徵地條款只賠償建築物產權所有人。據了解，對街公寓住戶，依房客租房年限，每家也商賠了好幾萬元，許多不知情的朋友也建議CCAI 跟房東討賠償，但是租約通常是一般性契約，並無提及也不適用於政府徵地條款。

交通局將責任推給房東，房東也不溝通，看上去像個羅生門。倒楣的就是CCAI 這些辛苦工作25年以上的努力。CCAI 是在此地租賃最久的房客，一紙公文，只值100美金，所有成果毀於一旦，甚至可能流落街頭。美國人引以為傲的社會正義在哪裡？此事件讓我們清楚的看到政府對少數族裔非營利機構的歧視及不友善。原本認為通常在政府徵地時都不會得到相應完整的賠償，但萬萬沒想到只有賠償「100元」會出現在這個有「大融爐」美稱的民主國家。

當地及主流媒體得知這個荒謬的賠償事件，紛紛主動上門要求採訪打抱不平，並刊登在不同的媒體，希望能發揮第四權的功能，糾正賓州政府的決策失誤。

無論如何，中華文化藝術學會(CCAI)表示將繼續經營下去，不因政府的無理決定而屈服結束，如果無法達成共識，也只有訴訟一途。希望大家給予多方支持，學會能找到另一個家，讓文化藝術上的傳承努力不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