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麥當勞MeToo風暴：逾百人控訴 漠視性騷的有毒職場

「我每天帶著恐懼去上班...但公司只會說『深感遺憾』？」全球速食龍頭麥當勞集團，過去幾年中在美國爆出職場性騷擾問題，嚴重衝擊企業形象；儘管在MeToo運動浪潮下，企業管理層已有所警覺，但現今又爆出在英國的多家分店長期漠視嚴重的性騷擾、職場霸凌等問題，指控已超過100多項以上。透過BBC歷時5個多月的調查，多名受害者出面指控麥當勞在英國腐敗已久的有毒職場，受害者之中也有未成年的16歲員工。然而英國麥當勞的管理層卻是對於這些問題消極對待、放任加害者繼續影響職場環境，甚至連管理層本身，也是性騷與霸凌結構的加害人之一。

針對英國麥當勞的指控，是由BBC在7月18日的調查報導率先刊出，從今年2023年的2月到5月，歷時約5個多月的調查、訪談當事人，超過100名現任、前任的麥當勞員工提出指控。在BBC掌握的133件指控中，有78起性騷擾、31件性侵、18件涉及種族主義、6件則是恐同歧視行為。

麥當勞集團在英國有1450家店面、員工總數約17萬7000多人，基層員工的年齡結構約有四分之三年齡層介於16到25歲之間。

BBC的報導專訪了具名露面的受害者謝爾比（Shelby），她的遭遇是2022年16歲時在英國東南部伯克郡（Berkshire）的一間分店打工，根據謝爾比的陳述，在店裡會有男性員工利用狹窄的後台廚房空間，趁機觸摸女性的身體，自己也被直接摸胸襲臀。有一次站在前台收銀時，還有人從後方一把抓住她、身體直接貼近碰觸，「當下我完全僵住，覺得很噁心。」謝爾比說，這是店裡存在已久的現象，自己還得「每天帶著恐懼去上班」。

曾有店經理警告要遠離某些特定員工——換句話說，謝爾比工作的地方早有管理層知情，但除了口頭要員工迴避之外，並沒有面對和處理這些問題。謝爾比向公司申訴這些事件，但最終並沒有得到任何正面處理，無奈的她選擇自己辭職，並在給公司的辭職信中寫上：

「這是一個有毒的職場。」（toxic work environment）。

因為報導的曝光而得知謝爾比的案例，麥當勞官方的回應是「深感遺憾」，並補充說會調查當初為什麼謝爾比的申訴案並沒有得到妥善處理。

謝爾比是眾多受害案例之一，BBC揭露的其他性騷擾與性侵指控，還包括一間位於普利茅斯（Plymouth）的分店，17歲的員工被店內的高級經理掐住臀部、還有值班經理傳送色情圖片騷擾；柴郡（Cheshire）分店一名17歲的現任員工，被店裡的年長同事言語性騷、還被要求觀看對方的生殖器。同樣位於柴郡的分店，有店經理會迫使新進女員工發生性關係；英國威爾斯的分店中，甚至有店內高管與男性職員，把新進女員工當作金錢賭注遊戲，打賭誰先與新職員上床。

在諾丁漢郡地分店中，主管會刻意讓女員工穿size較小、更緊身的制服，而且每當有年輕女性進入職場，就會被當成某種獵物看待。一位現年20歲的女員工艾蜜莉（Emily）向BBC表示，「大家都普遍認為，你進麥當勞工作，就是會遇到這種性騷擾。」

艾蜜莉的第一份打工就是在麥當勞。17歲時進到店裡工作後就遭遇到性騷擾，被男經理觸摸、還被拍屁股，艾蜜莉想申訴卻發現周遭環境都在幫這位經理說話，後來用email向公司內部舉報，不僅沒有得到回音，還在一個星期後收到解雇通知，理由是艾蜜莉「對員工無禮」（being rude to staff）。艾蜜莉認為，真正解雇的原因應該是她向公司舉報性騷擾，遭到報復。

在這些指控中除了行為本身的惡質，其共通的問題更是公司內部的消極處理、還有面對當事人申訴的處理不當，構成了這個有毒的工作環境。

麥當勞在英國並不是第一次爆出類似的問題，英國老牌工會「麵包師、食品和同業工人聯盟」（BFAWU）在2019年就指控，發現至少超過1000起麥當勞員工受害的騷擾事件，之中有些人透過內部申訴得到賠償，但也有不少案例不了了之；不過麥當勞向媒體的說法是，「這些數字並未得到證實。」2019年時麥當勞在美國正因為CEO伊斯特布魯克（Steve Easterbrook）的辦公室戀情被開除，對於公司集團的形象和類似事件的處理更加小心，但在英國的狀況實際上並未好好改善。

諷刺的是，麥當勞先前才與英國平等人權委員會（EHRC）簽署協議，承諾將會保護旗下員工免受性騷擾、職場霸凌，這份協議還有法律約束力，但從BBC揭露的案例來看，麥當勞承諾的保護並未落實。另一名出面指控的女員工奇耶蕾（Chinyere）說，自己申訴過也沒有回音，要等到家人去信給麥當勞總部、聯絡警察之後，案件才被火速處理，最終解雇了加害人。

但其他人的後續處理就未必如此了，有的人指出當向公司舉報後，只被要求忍耐；也有的雖然介入處理，但只是把被申訴人調職到另一間分店，沒有進行任何調查程序與懲處。還有人控訴，自己遭遇性騷擾，結果卻是繼續被迫與當事人在同一個職場空間裡繼續共事，完全沒有盡到保護當事人、隔離調查的義務。

在與EHRC簽訂的協議中，麥當勞還必須在公司內部執行員工訓練，防範職場霸凌與性騷擾。但這個培訓活動有用嗎？一名麥當勞員工就以自己的現場經驗為例，接受培訓時就是拿一個iPad看宣導影片，但實際上大家根本沒在注意內容、繼續製作手邊的飲料餐食，還順手把影片快轉略過。此類公司敷衍了事的作法，當然無法改善任何職場性平問題。

2019年時美國麥當勞才因為集團CEO伊斯特布魯克的解雇案，弄得灰頭土臉；伊斯特布魯克違反公司倫理內規，與一名下屬發展關係，最後被麥當勞開除。這段風波的真正問題並非「辦公室戀情」，而是涉及到職務、上下級應對關係的「權力位階」——尤其在MeToo浪潮席捲全美之後，許多大型跨國品牌對此類事件也格外敏感，而因為麥當勞集團過去屢因薪資勞權問題而衝擊形象，2019年時對此高調地祭出開除手段、對外表示將加強一系列職場倫理訓練與性平課程，好為集團名譽止血。

但2019年風波之後，事情卻不如當初聲稱得那樣理想，在美國仍有幾個州份的分店員工針對性騷擾問題，發起了集體訴訟。到2023年又爆出英國麥當勞的結構性腐化，讓麥當勞集團頭痛不已。現任麥當勞英國暨愛爾蘭地區的CEO麥克羅（Alistair Macrow），已在7月19日出面道歉，並回應BBC的報導：

「英國麥當勞的17萬7000名員工，都理應在一個安全、尊重而且包容的職場環境工作。我們顯然有做得不夠好的地方，對此我們深表抱歉。」

在BBC剛開始準備調查的2023年2月，早前控訴麥當勞漠視性騷擾問題的工會BFAWU，主席哈德森 （Ian Hodson）才公開表示：

「在我們提出這些性騷擾指控之前，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公司之一，並沒有認真對待性騷擾問題，這是可恥的。一家擁有如此大的規模、實力和資源的公司，怎麼可能不了解內部存在性騷擾問題呢？」

BBC在7月的報導發出之後，隨後又表示因為報導的刊出，現在又有好幾位受害者去信給BBC提出指控和證據，後續的受害者經歷、資料可能還會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