婷婷

源璟

剛過清明,晚上夢見離世已一年多的高中好友婷婷,在夢中相擁抱頭痛哭, 醒來仍是。

高中時的婷婷清麗細緻,在同學眼中是充滿靈氣的仙女,她是我們班的合唱鋼琴伴奏,也是文筆出色的才女,雖然個性有些執著彆扭,不過她對喜歡的朋友愛護備至、悉心體貼。我們因為同樣喜愛音樂、文學和貓咪,成為相知的好友。

進入大學後,婷婷勇敢地面對轉系的抉擇,踏進了植物的有情世界。後來學習了豎琴,下定決心遠赴當年維吉尼亞的雪倫多亞音樂學院(Shenandoah College and Conservatory),專業學習音樂和主修豎琴。

因為嚮往與豎琴技法師承一脈的老師學習,婷婷舉目無親,以一介纖纖弱質,遠赴重洋來到在當時頗為保守、沒太多華人所在的維吉尼亞大學城。由於對音樂的熱愛及堅強的個性,她才能面對一切新的挑戰。她曾經一個人載著大豎琴,開車從維吉尼亞州到美國最東北的緬因州參加豎琴營,她的畢業豎琴演奏音樂會,得到老師與同學一致讚嘆。她特別安排用豎琴演奏了中國曲風的「冬夜夢金陵」,讓美國的音樂學者也有機會聆聽有意境的東方樂曲。

有一年春天,我們安排了在美東的馬里蘭州重聚,聽她彈奏美妙的豎琴,讚賞她的才情,也感謝她願待我為知音,我特別送了她一件T恤,上面印著英文「For the strongest harpist I know ( 給我所認識最堅強的豎琴手)」。那回,我們又與其他友人一起去華盛頓特區賞櫻,還去了賓州長木公園賞春花美景,沒想到那次竟是我們此生最後一次歡聚。

之後我為許多身外之事羈絆,又輾轉跨州跨國的搬家,未能常和回到台灣的婷婷聯絡,還好知道她身邊有至親照顧她,還有愛貓「太真」、「小小」陪伴。有時寄信沒回音,粗心的我只想到,她也許是太忙了。

幾年前才知道,她愛好藝術要求完美的個性,讓她報喜不報憂,這些年來,她受盡病苦折磨,令人心痛。最先是「躁鬱症」,躁症發作時有無限創意,鬱症發作時則遠離人群,這期間她還嚴重到數次住進醫院。

數年前,婷婷又得了卵巢癌,動了手術,又不幸得了帕金森氏症,但她是個堅毅的人,會清早起來克服困難步行一小時,我相信那時的婷婷,對人生還是有新盼望的。這些年來,如果不是因為這些病痛折磨,相信她能實現更多的音樂理想。

疫情後,本以為我們就能再次歡聚,不料造化弄人,我等到的消息,卻是她癌症轉移到肺部和腦部,安寧療法只剩半年時間。本想在她有生之年可以再陪陪她,一起去台大校園欣賞三月的杜鵑花,沒想到她卻在我回台灣的前幾天,就那樣無聲無息地走了。 想著我們曾在一起的時光,我淚流不止。

在台灣參加了婷婷的告別式,送別了她去陽明山花葬,相信她身歸自然,不再有人世間的痛苦。婷婷生前從未讓我見過她生病憔悴不堪的模樣,我知道她怕我心疼。

對我而言,婷婷雖然像流星一樣驟然逝去,但她卻是我心中最閃亮的一顆星,也讓我永遠懷念。

維吉尼亞州 癌症 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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