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表

顧華

年近古稀,這輩子擁有過不同的手表,這些手表也反應了科技的進步與時代的變遷。

第一次接觸手表是很小的時候,大概四、五歲,外公外婆從蘇州來北京看望他們在北京做醫生的女兒女婿和孫輩。外公是留英的鐵路總工程師,有一個瑞士的懷表,我要過來玩,打開表蓋,扭轉表針,放在耳邊聽著滴滴答答的秒針,感覺這個亮晶晶的「鐵東西」真神奇。母親怕我把懷表弄壞了,讓我還給了外公。

六○年代末期,北京的鐘表店開始賣瑞士手表,價格不斐。父母的手表已經非常老舊,打算換新的。當年國人對進口瑞士表十分崇拜,現在看起來並不是名牌表,而是屬於最低檔四類表,比如英格(Enicar)、羅馬(Roamer)、梅花(TITONI)等。買進口表需要二十張「工業券」,那是政府發行的購買緊俏商品的購物券,比如自行車、手表、縫紉機、大立櫃等。每人每季一張,我家四口人每年十六張,必須攢一年多才能買一個手表。

我的初中徐同學父親在北京大栅欄老字號「亨得利」鐘表店工作,徐師傅告訴我:「店裡還進口稍高檔二類瑞士表帝瑪(Tutima),不用工業券,但價格比較高。」回家告訴父母,他們決定給父親買一個要工業券的表,給母親買一個不需要工業券的帝瑪女表。我當年十三歲,父母完全信任我,給我厚厚的一疊鈔票和二十張工業券,裝在口袋裡,用別針別上,騎著自行車直奔「亨得利」,把手表買回來了。

父親有了新手表,就把他的舊手表給了我。那是一個老式的手表,也是我的第一個手表,表盤發黃,表殼有很多畫痕,表層的電鍍已經磨去不少,彈簧式的表帶有不少汙垢,但我特別喜歡。只是當年不敢露出來,很多上年紀的人都沒有手表,怕被別人看到,我只敢冬天穿長袖衣服時才敢戴手表。

記得我們初中數學胡老師四十多歲就沒有手表,暑假後開學第一天,他新買了「上海」牌手表,和同學們講話時,他故意把雙手交叉在胸前,左手在上,讓你第一眼就看到他的新手表。

十五歲去農村插隊,我沒敢戴手表,農民都是看太陽來判斷時間。十七歲到工廠學徒工,兩年後才自己購買了新的手表,是「上海」牌的。當時買手表很糾結,因為手表名堂很多:全鋼、半鋼、防震與不防震、有沒有夜明等。學徒工收入不高,存了一年多錢才能買下最便宜的新手表。

七○年代後期到廣州上大學,畢業後回到北京。八○年代初中國開始開放,廣州的好同學到北京和我見面,吃飯時看見他戴著當年走私進口的外國表,式樣新穎,造型美觀,而且還有日曆和星期,愛不釋手。老同學一看我喜歡,於是慷慨解下,把手表送給我,我非常不好意思奪人所愛,只能把我的上海表和他交換,現在想起來還是有點對不住老同學。

一九八三年父親到瑞典斯德哥爾摩研究所進修,假期期間他的教授和他一起去了瑞士雷達手表工廠參觀。父親給我和剛剛與我結婚的太太買了一對「永不磨損型」雷達表(見圖),是全自動的,再也不用每天上弦,作為我們的結婚禮物。我和太太十分驚恐,因為當年這種瑞士表在國內買是天文數字的價錢。我們戴著這對珍貴的禮物雷達表從北京到洛杉磯,用了三十年,直到他們停止工作退休。

八九年剛到美國時用過電子表,一開始覺得挺好玩的,有一些特殊的功能,可是還是喜歡傳統意義上的手表。隨著時間的推移,在美國的收入增加,我和太太開始給對方買瑞士名牌手表,戴在手腕上賞心悅目。近幾年常常聽到新聞報導洛杉磯有罪犯專門搶劫名牌手表,嚇得我們只好把手表保存在銀行的保險箱裡。

女兒給我的生日禮物是蘋果手表,也讓我大開眼界,手表已經包括了各種各樣的功能,手表的概念已經從看時間,飛越到猶如一個微型電腦,今天的手表和半個世紀前手表的意義,完全不可同日而語。很難想像再過半個世紀,手表會是什麼樣子。

洛杉磯 瑞典 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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