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上播客／AI繪圖太強 威脅插畫師生計

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簡稱AI)越來越深入地滲透進我們的每日生活，不再是一個只有科技領域從業者才會提及的話題。從AI生成圖像，到無所不知的聊天機器人ChatGPT，我們在應用之中不斷探索人類與人工智慧的關係，但這個關係會是相輔相成，還是一方威脅另一方？

在插畫界，關於AI繪圖是好是壞的爭論已經發酵一段時間。從輸入照片就能生成數位肖像畫的工具Lensa AI，到輸入文本就能吐出精美繪畫和設計方案的Midjourney，支持者把它看做高效率的輔助工具，而反對者則聚焦訓練AI背後的版權問題。這一期「世界OnAir」中，我們通過兩位不同觀點的數位藝術從業者的視角，一起探討AI繪圖的未來。

首先，到底什麼是AI繪圖？AI繪圖是由AI演算法創作出來的畫作，在目前已經開放給大眾使用的平台上，如DALL·E 2、Midjourney、Stable Diffusion等，使用者只需要輸入文本指令，AI即可在幾十秒的超短時間內生成幾組不同的圖像。拿Midjourney這個平台舉例，筆者輸入「whale flying in a neon lit city, cyber punk, vibrant color」就能產生以下圖像。

目前在中國的廣西柳州工學院教授視覺傳達設計專業的教師陳哲，自去年6月開始廣泛使用各個不同的AI繪圖平台生成圖像。陳哲介紹，他幾乎天天都會使用Midjourney來進行創作，而他藉助AI工具生成出來的作品結合京劇、陶瓷藝術、中國風等元素，十分吸引眼球。除了直接生成圖像，陳哲計畫探索AI更多的不同角色，比如把紙上或電腦上的原創草稿交給AI加工，或者參考AI生成的設計方案來進行自己作品的下一步創作。

看起來無所不能又十分便利人類的AI，其實至今引發了不少爭議。去年，科羅拉多州博覽會的藝術競賽項目上，參賽者艾倫(Jason Allen)使用Midjourney創作的「太空歌劇院」贏得了數位藝術組別的冠軍，引起軒然大波。一時，AI生成畫作能不能算作藝術、使用AI生成畫作對陣藝術家原創作品是否算是作弊等的問題，引起議論紛紛。

陳哲認為，一部分人的反對，可能來源於AI繪圖對數位藝術業者的威脅。的確，從AI繪圖、ChatGPT問答機器人等工具面世至今，各行各業的工作是否會在未來被取代，成為許多業者心頭的烏雲。但陳哲也呼籲，反對AI工具的人不妨先深入嘗試和體驗這一類工具再做定論；同時也需要了解到，AI開發的初衷，應該是希望它成為輔助人類的工具，而不是取代人類的惡魔。再說，AI繪圖現階段仍然存在部分技術瓶頸，比如只能生成一個最終圖片而無法生成可修改圖層，再比如在繪製人類手部上仍然很不準確等。

插畫師黃昱銘則更關注AI繪圖算法背後的版權問題。黃昱銘在美國薩凡納藝術設計學院(The Savannah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取得插畫碩士學位，成為了一名自由接案插畫師，目前人在台灣。他表示，開始關注AI繪圖，也是因為身邊越來越多插畫師朋友開始抗議，自己風格鮮明的作品不經同意被拿去訓練AI，讓任何人都可以隨心所欲生成自己風格的作品，有的甚至被拿去盈利，而插畫師本人卻未能分到一分一毫。

黃昱銘認為，AI在侵害版權的「作弊行為」之下，很容易以價格優勢來威脅插畫師的生計。黃昱銘以肖像生成軟體Lensa AI舉例，用戶只需要輸入自己的肖像並且付費7.99美元，就可以得到十幾張不同風格的肖像插畫，但客製的肖像插畫在美國業內一般最低收費200美元。「Lensa每生成一個圖片，就抹殺了一個插畫師的案子。如果人人都使用AI，人類藝術家到最後不是因為創作能力低而被AI淘汰，而是因為價格。」

其實美國插畫界已經意識到了問題的嚴峻性，並開始行動起來抗議。去年12月，數位藝術網站ArtStation就有大批藝術家抵制AI工具，紛紛上傳寫有「NO TO AI GENERATED IMAGES(對AI生成圖片說不)」的紅色警告牌，以一片紅海來發出異議；美國一些頂尖的藝術機構組織，如插畫師協會(Society of Illustrators)，也通過發表聲明來反對AI生成圖像的商用以及使用AI圖像來參與繪圖賽事。

而在法律戰場上，儘管還沒有針對AI繪圖的具體法律法規，但對於智慧財產權侵權行為的官司已有不少。1月14日，美國就有三位藝術家聯合提告包括Midjourney在內的AI繪圖平台，宣稱它們侵犯了「數以百萬計藝術家」的版權。在法律有定論之前，也已有越來越多的平台選擇規避潛在風險，如圖像供應商Getty Images，就選擇了停止接受所有通過AI模型生產的圖像，以規避可能給客戶帶來的關於版權的法律風險。

如何在不傷害藝術從業者的前提下繼續發展，是研究AI繪圖的科技公司急需解決的問題。接受過傳統繪畫訓練、也向自己學生強調藝術培訓重要性的陳哲表示，他堅決反對一切侵權的行為，但會擁抱AI作為人類輔助工具的未來。他觀察到，就中國而言，已經有越來越多的高等教育院校和美術學院開設專門研究AI技術的項目，推進藝術與科技的結合。黃昱銘則持續觀望AI繪圖平台的動向，他希望未來AI繪圖工具能夠真正做到尊重人類藝術家，將受到版權保護的作品從模型中移除或賠付藝術家損失，把作品使用權交回到原創藝術家的手上，再來談對版權作品的授權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