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故事／7個情緒暴走的小故事

前言：

今年的農曆春節，華人心裡很不好受。吃著年夜飯，看著槍擊案的報導；南加州的蒙特利公園市的舞蹈社11死槍擊案和北加州半月灣農場的7死槍擊案，把一個歡樂春節全毀了；心碎的不只是這十幾個家庭，嘆息的也不是加州華人社會 ；究竟是何因素，足以支撐一個人拿起槍來掃射？

在警方尚未完整公布行兇動機之前，媒體多多少少已曝露了一些蛛絲馬跡，南加州的隱約透露年長者的個性、家庭與人際關係，北加州的指向個性、生活、職場霸凌與糾紛；兩者交疊的是嫌犯有相似的人格特質。

「我怎麼可能不生氣？」許多容易火大和不易動怒的人，生氣時都會冒出這句話；生氣不是單方，除了生自己的氣之外，雙方的互動常是生氣的源頭。生氣本身未必要給予評斷，「誰沒有生過氣的請舉手」應是沒有人會舉手；重要的是當正要生氣時或生氣之後，那一念之間和收拾情緒，能否自我練習和自我提醒，而不留下遺憾？

本期封面故事就來解剖生氣，讓這些生氣的案例轉為正面教材。  

疫情、政治立場分歧、氣候變化效應⋯⋯生活中的各種壓力源，讓我們或家人「情緒暴走」，然後在怒火迸發過後，後悔不已。人性的有趣，就在於此；「沒有人是永遠的天使」，許多人在暴怒後，震驚於自己或他人的暴走行徑，進而對自己、對所處的這個世界，有了更深的省思。一起來看看以下幾個故事。

案例1：「他們怎麼還笑得出來？」

英國因疫情封鎖數月後，我和伴侶終於可以去倫敦拜訪好友。我們準時到達咖啡店，朋友遲到了10分鐘，讓我很不爽。

時間地點都是他們定的，我們縮短了行程予以配合，這也太不通情達理了吧。我反諷地向朋友說：「真高興你們終於到了！」但他們沒有反應，也沒有為自己遲到道歉；這讓我怒火中燒，覺得他們太誇張了。那天，我們一起出遊的整個過程中，朋友一路笑開懷。

後來我和伴侶重提此事，但她認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於是我痛哭說：「我不想再和他們做朋友了！」伴侶困惑地看著32歲的我，因好朋友喝咖啡遲到，俯在她胸前抽泣。

她溫和地問：「你想因此結束這段友誼嗎？」我說：「對！」

謝謝我的伴侶讓我發洩；等我哭完後，我們一起嘲笑我之前的荒唐反應。

疫情下，長時間與人隔離，讓我變得暴躁易怒、社交脆弱。我忘記了怎麼與人相處。—威金（Amary Wiggin）

案例2：「我不認為這件事很有趣」

我和妻子去看電影「捍衛戰士：獨行俠」（Top Gun: Maverick），這是疫情後我們進戲院看的第一部電影，坐在我們前一排的一群青少年一直在玩手機。

劇情最高潮時，我看到有人把手機舉起來自拍；閃光燈熄滅時，我錯過了這一幕。我失控地走到他們那排，抓住自拍那人的手臂，當場開罵說，我「等了30年才看到這部續集」，然後衝回座位。再也沒有人把手機拿出來。

我後來向朋友和家人活靈活現地講述了這起事件，好幾次「笑果」都不錯。但過了大約一周之後，妻子在我們散步時，提出了不同看法。她說：「我不認為這是什麼有趣的事，那些孩子一定嚇壞了。我也從來沒有見過你做過那種事。」

我重新回顧這整件事，到底是什麼讓我覺得自己有權那樣對待另一個人？ 我不再講述這個故事了。如今回想起來，我只記得他們在電影大銀幕發出的藍光中，震驚的臉龐和默默的點頭；我為此感到羞愧。 — 洛克（David Lock）

案例3：「我想都沒想，就把車子調頭追上去」

「羅訴韋德案」（Roe v. Wade） 案被推翻後，我在開車回家的路上聆聽一位俄亥俄州生命權倡議組織的人上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評論。我對最高法院的判決感到心痛，收音機裡那個人的談話更加劇了我的絕望。

當我穿過一個環形交叉路口時，一位開著紅色凱迪拉克的老白男，邊打手勢、邊大喊大叫地對我按喇叭。我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高興，我既沒有違反任何交通法規也沒有搶他的道。

怒火在我心中升起，我想都沒想，就調頭直奔去追開凱迪拉克的那個人。我像白痴一樣開了10分鐘的車，試圖找到這個人，對他說些什麼。那一刻，那個人代表了讓每一個女人感到次等對待的男人，我受夠了。

我很慶幸自己後來沒有找到他。那次的情緒暴走，真的很可怕了。在俄亥俄州的大馬路追逐陌生人，並不是我最自豪的時刻；我認為，那是我失去自主權之下的反應。 — 米勒（Erin Eppich Miller）

案例4：「那天我需要辭職」

那是華府一個美麗的秋日，陽光明媚， 遠程工作的壓力已經累積了數月，甚至數年。 我非常想出去走走，但無法從電腦旁起身。 「再寫一封電子郵件就好，」我一直在想。

太陽落下時，我的搭檔走進公寓說了一句：「外面真好，你沒出去嗎？」

憤怒洶湧而至。 我把筆記本電腦扔到牆上。我尖叫著說了一些什麼？我甚至都想不起來了，但我記得搭檔的回答：「就這樣吧。打電話給你老闆。你完成了，我們會想出辦法的。但如果事情就這樣發展下去，那就不值得了。」

我離開公寓，砰的一聲關上門，在洛根圓環來回踱步，怒火在我的身體裡洶湧澎湃。 我的腿發麻了將近30分鐘。 我一回過神來，就知道我必須道歉。

我的搭檔慷慨地接受了我的道歉。 但這並不能使我的爆發正常。 他值得擁有比這更好的。 我應該得到更嚴厲的後果。 我打電話給我的醫生，要求推荐一位治療師。 等待是三個月。 我還在等。 那天我需要辭職。 我沒有。 我仍然沒有，但我知道我需要。 — 斯科特·沃爾克丁（Scott Voelkerding）

案例5：「恐懼短暫地壓倒同理心」

我為能夠冷靜地幫助我的家人度過大流行病封鎖、在家上學、遠程工作和多次停電而感到自豪。 （「這是一次冒險，孩子們！」）

當俄勒岡州波特蘭的森林大火使我們的夏季空氣變得有毒時，我開車到很遠的一家五金店收集材料來製作自製的空氣淨化器。 我的搭檔尼克從地下室拖著一台沉重的空調機組上來，我們希望它能冷卻和淨化進入我們溫度達90度的家裡的空氣。

一天後，我意識到空調正在讓孩子們的房間充滿有害空氣。 當我讓我的搭檔幫我換空調時，他說我們無能為力，而且「很多人的情況比我們還糟糕。」 我完全失去了理智，大喊：「我才不管別人呢！」

在工作方面，我幫助面臨人口販賣風險的女性。 關心他人是我生活的核心。 但在那一天，恐懼短暫地壓倒了同理心。 我很生氣，因為我覺得無力保護我孩子的安全。 — 雷切爾·金利（Rachel Kinley）

案例6：「你剛剛是不是在我的垃圾桶裡放了東西？」

在一個夏日午後，我和伴侶出門遛狗。出了樹林，我們把裝狗大便的垃圾袋丟進附近鄰居的垃圾桶裡；這家人住在樹林小徑入口處，他們總是把他們的垃圾桶留在車道上，我們很感激他沒有把桶子收回屋內，我和其他許多遛狗者因此不必把狗大便垃圾袋一路拎回家。

那天，我們照樣把袋子扔進桶裡就走，但這回我們聽到沉重的腳步聲傳來，一轉身就看到一名中年男子大步朝我們走來。「喂，你剛才是不是往我的垃圾桶裡放了東西？」

他說：「你叫什麼名字？」作為好鄰居，我們愉快地回應。然後他開始指責我們用我們的狗屎毀了他的生活。他說，「你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們看起來是好人，怎麼會有任何一絲念頭認為這麼做是OK的呢？」

我當場道歉說：「我很樂意把它拿出來。」但當我打開垃圾桶時，看見整個桶子底下有三分之一裝滿了幾十個五顏六色裝狗屎的垃圾袋，立即笑了出來。鄰居以為我在嘲笑他，開始長篇大論地數落了起來。

於是，我失控了，大吼說：「這不是和你鄰居說話的方式！你就是這個世界的問題！去死！」

我和伴侶離開現場，但我對這整件事感到非常尷尬，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走那條路遛狗了。我們大家都很不好受；想想，這一切全是為了狗屎。— 塔特爾（Aliza Tuttle）

案例7：「我不想成為那個人」 

幾個月前的一個周日早上，我在一家餐館裡發了頓脾氣。我對該坐哪裡有些困惑，也對糾正我的女服務生很生氣。我想坐在我想坐的地方，卻被告知不能坐那裡時，我表現得很糟；「如果非得換地方坐不可，那我就走人，」我的聲音愈喊愈大，行徑引人側目；但我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對待。

對女侍發完飆後，我衝了出去。這麼做，既愚蠢又毫無意義，既尷尬和不合時宜。在疫情期間被關了這麼久，我忘記如何與人相處；我覺得自己有權不耐煩，很容易生氣。但宇宙總有辦法教會我一些事情。

第二天我們去了另一家餐館，我看到一個排隊等候付款的女人，當有人走到她面前去拿他的外賣時，她突然在餐館裡叫道：「嘿，是我先來的。」對方道歉了，儘管他們根本不是排在一條線上，但她置之不理並繼續大喊大叫，稱對方是種族主義者。看著看著，我覺得很可怕，也讓我意識到，前一天我發脾氣的時候，所有人因為我而經歷了什麼。

我不想成為那個人。我希望我再也不是那個人。—克羅（Daniel Crow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