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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生

「殘生」是我和幾位朋友私下為廣東鄉親阿順起的綽號,因為我們和阿順一起喝咖啡,他多次強調,來美國別無他圖,只為「了此殘生」。我們笑話他,身體健壯、前途無量,幹嘛說晦氣話?他搖頭不語,潛台詞是:「你們有所不知」。

有一次我在咖啡館讀中文報,上面刊載著越南難民出逃的新聞,「殘生」因此說了自己的故事。

1974年,他和在粵北窮山村當知青的戀人阿秋一起偷渡去香港,在大鵬灣下水前,用兩米長的尼龍繩子把兩個人的手腕繫起來。阿秋身體單薄,水性一般;阿順個子大,在江河苦練游泳有年。他拍胸口說,有我就有妳。

兩個人在水裡泅泳八個小時,艱辛一言難盡。老天保佑,他們沒有遇到巡邏艇,風浪也不大。

次日天濛濛亮,遠處紅光一點在朦朧的霧氣中閃著,那是東平洲的燈塔,兩人奮力朝它游去。

驀地,一個白色尖三角在水面若隱若現,向他們逼近。阿秋最先發現,說有沙魚來了!阿順扭頭,果然,是三、四米長的大傢伙,他們拚命游泳。阿順聽到背後的慘叫,「糟糕,阿秋被沙魚追上了。」他拖著阿秋逃,左手腕上的繩子愈來愈緊繃。沙魚咬住阿秋的腳往深處拖,阿順奮力往相反方向游。阿秋的掙扎從繩子傳遞過來,慘絕人寰的叫聲穿透海浪泡沫,刺激著他,這是生與死的拔河,他不放棄。

不知游了多久,身後的阿秋再也沒有發聲,腕上的繩子還在,還感覺到拖曳著重物,另一端那是他心愛的女人。阿順被浪打到礁石上,昏死過去。

太陽升起,海鳥盤旋,阿順醒來,看到手腕的繩子,爬起向後面看。穿黑色衣服的人體在礁石間浮著。

他大叫阿秋的名字卻沒有回音,阿順扶起阿秋的身體,原來,阿秋只剩下上半身,她的兩條腿已進了魚腹。

阿順抱著屍體痛哭,又一次昏過去。醒來時,躺在東平洲警署裡面。他被香港水警的巡邏艇發現、救走,水警並把阿秋的半截屍體裝進屍袋。

阿順的舅舅在九龍開大排檔,接到東平洲警署的電話後把阿順接走,並付錢給當地的善心人,託他們暫時下葬阿秋。阿順說,阿秋死無全屍,他自己從此也只落得半條命「殘生」。

阿順在舅舅的大排檔當侍應生,三年後積下一筆錢,去東平洲讓善心人領他去阿秋的埋葬處。雇人挖開,用最好的甕子盛下骨殖帶回九龍。

阿順在郊外墓園買下墓地,葬下阿秋、立下碑石,碑上寫著:愛妻林秋之墓。儘管他和阿秋沒有辦過結婚證。

不久,阿順取得難民簽證,飛來美國。行前他最後一次拜祭阿秋,對著墓碑說:我的殘生要在大洋那邊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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