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松影（六）

消息傳開後，校園裡的草木好似被蒙上一層霜花，颳過臉龐的風無端變得冷颼颼。陰影和冷意潛藏在暗處，人們不得不成群結隊，害怕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抓走。除了同班同學，很少有人記得那女孩的模樣。他們只知道，女孩喜歡在夜裡唱歌，曲子來自黃昏的廣播室。他們將此歸結為由情歌引發的「早戀」，這是一種新型病毒，只在特定人群中，以眼神和心跳為方式進行傳播。

米亞記得女孩最後的身影，飄帶領、白襯衫，淺色背帶褲、藍色蝴蝶結髮卡，那個身影從寺廟外的樹叢間一閃而過。事後，他們才在路邊草叢裡撿到一件藍黃相間的校服，衣服口袋裡藏著幾張五顏六色、不同面值的飯票和一只揉皺的千紙鶴。

事發前，她帶鎖的日記本被人偷走，撕下的紙頁被貼在校門口。秀氣的字體像花瓣，紛紛墜落，淹沒在眾人的唾沫星子裡

那天夜裡，米亞夢見秀秀回來了。從濕漉漉的淤泥裡爬出來，披散的長髮宛如三月柳枝，垂至腰間以下。飄飄然，如御風而行。仍然是人形，但不是現實中人。當走近，米亞看見一張酷似于鷚的臉，攜帶泥漿、閃閃發光。

米亞從床鋪上起身，將枕頭塞進棉被裡，離開宿舍。她走到實驗樓前，那裡有一扇小門，通向屋頂平台。小門鑰匙在于鷚手裡，于鷚還有化學實驗室的鑰匙。此刻，那柵欄門上落了鎖，一片落葉被風吹到腳邊，又被另一陣風調轉頭，往松林的方向滑移而去。

幾天前，米亞的地理書被夾進一張心形紙團。心形被拆開後，掉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今晚九點半，帶一本喜歡的詩集，來實驗樓。落款處畫了一隻嘴形細長的鳥。（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