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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火車站領婆娘(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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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哥,救救命、救救命,我們那個公社是重災區,我一個村裡天天死人哩,幾家子都死絕戶了。我爺爺、我奶奶都餓死在炕上了,我和我女人半夜跑出來,被人逮住了往死裡打哩,農業社不叫人往外頭跑,怕丟人哩。人不能等著死嘛,我就想跑出來,討要上些乾饃饃了、玉米麵了,拿回去把我大、我媽、我的兩個娃娃救一下……到這達,找個活找不上,偷去搶去咱沒有本事,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我想著把我的女人留給你,讓她活個命,能換些玉米拉住一個人算一個人。我明天就回武威,回去遲了,老的少的就都沒有命了……好哥,我不是人,我哄你了,我沒有辦法啊,沒辦法啊。」

男人又淚水飛濺地對女人說:「巧巧,我不是人,你就當我是驢日下的。」

我這個人父親去世得早,性格剛強得很,很少掉眼淚。男人哭得把我的眼淚也給惹出來了。

「大大。」女人也跪下來,「大大,好心救救命,救救我的兩個娃娃。娃娃現在餓得都不會走路了,小的一個眼睛都看不見了,滿地爬著哩。你把玉米給他,我跟上你走。」

一個年紀和我差不多的女人叫我「大」,把自己作賤得不能再作賤了。男人抱著我的腿。女人摟住我的玉米袋子,死死不放手,好像摟著她娃娃的命。

「是這。」我抽開兩人的胳膊,把玉米袋子扔在地上,往後面退了一步,深深出了一口氣。這局面可和我一路盼望的南轅北轍,我下了萬般決心地說:「玉米,給你們留下。人,我不要,沒有辦法要。對了,我回去還要睡覺,明天還要趕早上工哩。」

我扭頭就走出菜房房。我不心疼沒有領回來媳婦,媳婦在火車站還能領到。我心疼我的三十斤玉米終究叫甘肅人給哄了,我自己要挨餓了……

李春花

我跑陝西那一年剛剛十七,農村娃沒有出過門,跟了另外兩個姑娘娃一起竄出來。那時間出門要飯胡亂跑的人多得很,誰有錢買票?(八)

甘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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