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視(四)
阿金去參加月娥最小兒子的婚禮當天的領帶,還是阿琴親自幫他繫上的。
他以為那晚,從月娥的眼神裡,看到了一種原諒。是願意放下怨懟,一起重新面對生活的首肯。不料,最小的兒子才剛蜜月回來,就急打電話給他。電話裡,小兒子大哭著對阿金說:
「阿爸,阿母出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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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ちゃん,阿ちゃん,這刺身咁有好食?」
「阿ちゃん,最近身體咁攏好?」
圍坐在日本料理的和式包廂,他們把剛上桌的刺身與握壽司輕輕擺在他面前。
阿金靜靜欣賞著,靦腆微笑。聽力雖然喪失大半,但視力仍好,除了一點輕微的白內障,他連老花眼的情況都不嚴重。看著這些豐富的色彩,他滿心欣喜。儘管也許過早出門,在街上曬太多日頭,才剛坐上日本料理餐廳的榻榻米頭殼就痛,並稍微眩暈,仍然不減興致。
阿ちゃん,阿ちゃん。只有與月娥生的子女們這樣叫喚他。
月娥既沒跟著叫,也沒有阻止孩子的意思。畢竟,與其讓她的孩子叫起「阿爸」,她寧願孩子們用其他的叫法。
他聽起「阿ちゃん」一開始是趣味,後來是習慣。阿琴的小孩叫他「阿爸」,月娥的小孩則叫他「阿ちゃん」,某方面來說,這種區別也讓他在兩個家庭間,心靈上有了轉換的距離。
到了現在,他則是無比愛惜著聽他們叫喚的時光。即使聽不清楚了,還有記憶輔助。即使哪天頭腦記不住了,身體還是會幫他記住。哪天身體也不行了,靈魂也會記得。
阿ちゃん,阿ちゃん。這發音聽了就歡心。
他慢慢吃著刺身,讓魚肉的油脂在嘴裡慢慢化開,直到滿口都是軟軟香甜的魚肉。酌清酒,一杯一杯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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