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氏璧與鐵公雞(一)
完璧歸趙
凌晨三點,有人敲門,打開一看,是余則成。我驚愕不已,剛說了一句:「你不是……」就被他捂住了嘴。「進屋再說。」他低聲說罷便閃身進門。看他極度疲倦,張皇失措的樣子,我睡意頓消。
那年我經人介紹去翠園中餐館打工,余則成是翠園的領班,不久我們就從菸友發展成很要好的哥兒們。余則成是上海人,長著一張白白淨淨、輪廓分明的臉,身材高䠷挺拔,頗有點玉樹臨風的範兒。他畢業於上海外語學院法語系,被分配到中國社會科學院,後由CIDA項目資助來M大讀比較文學。拿到碩士後,他自費讀起了博士。文科各專業獎學金少得可憐,他只得去中餐館打工維持生計。太太羅小蕾來了以後,也一頭扎進了中餐館。一個做領班、一個端盤子,也算是夫唱婦隨、比翼齊飛。
羅小蕾是個北京姑娘,圓圓的臉上一雙顧盼有神的大眼睛。由於母親是四川人,她的身上既有北京女孩的大家子氣,又帶著南方女孩的秀美活泛,非常引人注目。這兩人是留學生圈子裡少有的金童玉女,公認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幾天前我剛把他們夫婦送上飛往中國的飛機,住進了他們小小的單元房為他們看家。
「完璧歸趙。」
坐定之後,余則成長舒一口氣,冒出這麼一句話,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這是什麼意思?我更加被他搞糊塗了。煙霧繚繞中,余則成對我講了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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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羅小蕾是經人介紹認識的。當時我一介書生,在北京舉目無親,除了滿肚子的蝌蚪文,滿嘴的「笨豬、笨驢(法語「早上好、晚上好」諧音)」,別無長物。小蕾的父母都是社科院的人事幹部,有權有勢。老實說,跟小蕾結婚我還真不是趨炎附勢,我這人對名利很淡漠。我喜歡小蕾,第一次見面,就被她的天生麗質吸引住了。她聰明、活潑,雖然只拿了一個中專文憑,還是挺明事理的,而且特別喜歡聽我吹牛,這讓我有成就感。
我們頻頻約會,不久就荷爾蒙作祟偷食了禁果。小蕾家住房條件不錯,給了我們可乘之機。她家三室一廳的單元房隔音很好,小蕾有自己的臥室,只要我們把錄音機的聲響放大點,誰也不知道我們在幹什麼。認識半年我們就結婚了,儘管我並不想沾她家什麼光,實惠還是馬上就來了。
社科院分配了一個出國名額,好多人打破頭地爭,最後卻被我拿到了。這當然歸功於小蕾的父母,他們現在一定在為這件事後悔。不管怎麼樣,當時全家都很高興,尤其是小蕾。等簽證那段時間,她幾乎天天都要帶我去見她的朋友,好像出了國就一步登天了,她要讓世界的人來分享她的快樂。我雖然不太樂意,但也沒往心裡去,哪個漂亮女孩沒點虛榮心呢?
好像是命運的安排,在來加拿大的飛機上,我遇見了舒嫻。她沉靜、憂鬱,一看就跟小蕾是兩類人。在她面前,我總是有一種想安撫她的衝動。我坐的是中國民航,中國人挺多的,也有不少出國求學的同齡人,不知道為什麼就獨獨注意到她。從中國到加拿大要飛十幾個小時,我也沒心思看書。有一段時間看到舒嫻的鄰座去別的地方聊天,好久沒回來,就跑去跟她說話。得知她也是去M大,我喜出望外,暗自感嘆命運的神奇。一路上我們理所當然地一直在一起。因為我法語比她好,叫出租什麼的都是我出面。
到M大以後,我趕上最後一批部長特許移民,這是加拿大政府對「六四」做出的姿態。我拿了「血卡」,這樣小蕾就得申請家庭團聚類移民,而不是簡單的探親,需要時間也長得多。功課不太緊的時候,我就常常跟舒嫻在一起,有時是我去找她,她也來找過我。我喜歡跟她神侃。她雖然是個女人,讀的書真不比我少。聊天中我還知道她也結婚了,丈夫也在辦探親。時間一長,我們之間就有了點男女情愫,但誰也不挑明。有犯罪衝動的時候,我拚命壓抑自己,我不想對不起小蕾,畢竟我們才結婚不到一年。
事情壞在有一次我們不知道怎麼聊到了《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這本書。這是英國作家勞倫斯的小說,以大尺度的性描寫而廣為人知。舒嫻一個理科生竟然也讀過這本書,我對她刮目相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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