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南湖(一二)
現實的不如意,要靠虛幻殘夢來消減,你自憐自艾地長嘆一聲。
想到明天還得早起,你整理好情緒,訂了鬧鐘,又拿出便利貼,匆匆寫下「起床後到車站,趕九點鐘去梓川的第一班車」,然後貼在手機屏上。你寬慰自己,情況還沒那麼糟,藉助便利貼的提醒,至少你還知道接下來該幹點什麼。
你的確又夢到了南湖,只是這次它變得蕭條不堪、遊人寥寥、房舍破敗,湖面靜止不動,完全是一汪死水。而且你到處尋找,始終不見男孩和女孩的身影。你惆悵而茫然地想要呼喊,卻不知道要呼喊誰。於是你在心裡默默地念叨:我忘記你了、我忘記你了……
「當初無意開的玩笑,還真一語成讖了?」
你揉了揉眼睛,終於見到了想見的人。女孩坐在湖邊,還是那身鮮艷得體的泳裝,貼著額頭的雜亂瀏海。
你說:「也不全是玩笑吧,我祖父和祖母確實都得了老年癡呆。」
「這還能遺傳?」
「但是發生在我身上,未免也早了點,我還不到四十。」
「你畢竟還記得南湖,」女孩寬慰地說,「這已經很好了。」
她這麼一說,你也感到些許安慰。你環顧四周,不解地問:「和你一起的那個男孩呢?」
她沒有回答,而是滿面愁容地望著你。你越看她越覺得陌生,不是你希望的樣子。後來愁容消散,漸漸沒了表情、漸漸嚴肅,似乎帶著恨意,剛剛還緋紅的臉蛋也變得蒼白。眼皮底下,她就這樣變成了另一個人,一個時刻躺在你手機相冊裡,卻被你遺忘得更徹底的人。
面對這麼一張臉,沒有情趣、沒有生機,重點是她不聲不響地就給你負擔、壓迫感,再沒比和她四目相對更讓人沉重的了。你覺得沒什麼好說的,閉上眼,也許睡去又是另一番夢境。但是接下來你睡得挺安穩,沒有浮想聯翩、沒有做夢。(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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