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二)
阿勇憑聲音判斷,那些棗紅色牌子被安置在何處,心中頗有些不安,因為他知道,秀蓮是無神論。但只過了一會,心中便又釋然──秀蓮心中無神,膽子卻小,幹不來褻瀆神明的事。
母親又燒一道寺裡求來的平安符,沖水讓阿勇喝下。阿勇誠惶誠恐,像喝下了一大碗希望。
幾天後,阿勇最小的弟弟打電話給母親,說家中沒人給小孩做飯,亂成了一鍋粥。阿勇小弟有一個女兒和一對雙胞胎兒子。父親對阿勇說:你小弟嬌氣,被你媽慣的!母親和父親商量,自己留在廣東照顧阿勇,讓父親回湖南。父親還未回答,阿勇提出反對意見。父親看著阿勇,不知說點什麼才合適。老父親心疼兒子,可同樣心疼老妻,他們中不管誰留下來,生活都不容易。照顧阿勇固然辛苦,可還有更大的困難要面對。阿勇的妻子劉秀蓮,刀子一樣的嘴,說話不留情面,就算阿勇還是老闆時,老人過來探親,也能憋出一肚氣。
阿勇一再堅持,終於說服了父母回湖南老家。
父母剛一離開,阿勇便開始思考,要怎樣說服秀蓮,讓兒子轉回來讀公立小學。兒子現在八歲,早幾年,因為兒子讀書的問題,秀蓮已經鬧騰過一輪。阿勇固然反對兒子讀私立小學,秀蓮的父母兄長也不贊成,可是沒人擰得贏秀蓮這根粗大腿,她瘋子一樣亂發脾氣,非要把兒子送進私立小學不可。那可是每年學費六萬元的「貴族」學校啊,離家還很遠,每天接送都是個大問題。秀蓮自己每個月才幾千元工資。有時阿勇應酬客戶回到家中已是半夜,第二天一大早,開車送兒子上學──宿醉未醒,開車真的很遭罪。還好清晨沒有員警查酒駕!更麻煩的是,有時阿勇在幾十公里外,甚至去到另一個城市做事,眼看到了兒子放學的時間,事情還未談完……無奈之中,又多買一輛汽車給秀蓮,讓她負責接送兒子。幾年前,阿勇與朋友合夥開的地毯廠生意還過得去,咬牙多買輛小車問題不大。
過了很久,阿勇才從秀蓮口中得知,她是參照同事趙公子的做法,才把兒子送去讀私立小學。為何有人叫做「趙公子」?當然是別名,指的是他父母很厲害,他是公子哥兒。那位趙公子,跟秀蓮一樣的工資收入,可人家有一對退休工資加起來每個月幾萬元的父母。人和人沒法比,趙公子,接近四十歲的人,離了婚,公司老闆給他開多少工資,他的老母親也發給他多少工資。
等一下,阿勇打斷了秀蓮的話問:這麼好的家庭,又有了孩子,怎麼會離婚呢?秀蓮說:你這個土包子,過不下去就離唄,這有啥?趙公子當年在夜場玩樂,與一位在夜場討生活的女子逢場作戲,懷孕了,想想大家年紀也不小,順水推舟,結婚,生下了孩子,把孩子甩給老母親。夫妻二人,仍過醉生夢死的生活,然後,離了──所以有人說,趙公子娶了個不像妻子的妻子,很快妻子變成了前妻。他有一個兒子,又不把兒子當兒子,當成是他的弟弟──之前趙公子做事吊兒郎當,什麼工作都做不長,死皮賴臉伸手向母親要錢。母親與他談條件,如果他能在同一間公司做事超過三個月,雇主給他開多少工資,家裡給他同樣多的錢,而且還全面接管他的兒子,不用他操一點心──阿勇在心裡嘀咕,趙公子家裡錢多得花不完,所以才把孩子送進了私立小學。既然趙公子還能從母親那裡多要一份工資,為何不給自己找份收入高一點的工作呢?阿勇問。
秀蓮說:他那熊樣,吃喝玩樂第一名,工作,只做得來猴子都懂得做的事。他能和我們做同事,還是他老娘託了關係的。若我是老闆,已經辭退過他一百回!阿勇哭笑不得──以秀蓮的智力,怎麼還能與沒出息的富二代攀比,學他把孩子送進私立學校,多麼幼稚!
不用接送兒子,阿勇多了一點時間睡覺、多了一點時間去搞體育活動,隔三差五上健身房,偶爾與朋友相約打籃球,慢慢又讓身體變得健碩起來。
十年前,阿勇還是一位打工仔,過得休閒,熱愛運動,周一至周五下班後上健身房,周末和朋友們相約打籃球。當時,「權遊」大熱,「馬王」那一身肌肉令他羨慕不已,每每半躺著玩遊戲就提醒自己,不可以虛度光陰,該上健身房擼鐵啦……
阿勇他們地毯廠規模不大,二十多個工人的樣子,主要為酒店量身訂做地毯,接到大單就多請幾個臨時工。(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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