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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丹福的秋天(三)

圖/薛慧瑩
圖/薛慧瑩

老教授沉默的時間多,但只要一說到史丹福,他就會興奮起來。他說:「我從哈佛博士畢業,就來到史丹福大學任教。那年秋天,史丹福校園裡金黃色的樹林美麗極了。有天我在樹林裡邂逅了博士生安娜,我們的戀愛就在那一片金黃色的樹林裡開始了。後來安娜就成了我的妻子,我們一共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

老教授不會告訴我他孩子的具體情況,那都是介紹我來這兒住的朋友告訴我的。朋友說:「老教授的女兒最出色,是康乃爾大學的文科講師,沒結過婚,但有一個剛上大一的女兒。小兒子是電腦程式員,婚後有兩個女兒,一個五歲、一個兩歲。大兒子最不爭氣,沒有固定工作、沒有結婚,也沒孩子,但有一個情人,據說情人的女兒已經上高四了。」朋友說的這些八卦,讓我對老教授家有一個初步的了解。其實每個子女各不相同,每個家庭都有一本難念的經,這並不奇怪。

阿瑟不能和我一起住在老教授家,而我已經把學校公寓退了。真是兩邊落空,只能怪自己沒有經驗。好在史丹福校園網可以租臨時住宿,學生們寒暑假,或者出國做交換生去了,就把自己的寢室出租。當然這需要提前聯繫,否則也不一定有臨時房源。

我知道阿瑟十一月二十日從倫敦飛舊金山,十二月二十日在史丹福附近的考點考GRE。說來也巧,我在網上搜索,正好有一男生出租兩個月的單人間,我毫不猶豫地和他網上簽下合同,轉帳了兩個月的房租。然後我在校園網上發了一則轉租一個月的信息,第二天果然被一個韓國女生租了去。她的租期到期日,正好是阿瑟來的前兩天,沒想到我竟然如此順利地把這事辦成了。

在韓國女生還沒有搬進去前,我去看了房。那是學校高層學生公寓樓,我給阿瑟租的那間在六○一室。我把租房、轉租的事情在電話裡告訴了阿瑟,也在晚餐時告訴了老教授。他們都誇我能幹,可都沒有想要付這租金的意思。我自然不好意思向遠道而來的男朋友阿瑟要租金,更不會向老教授要租金。我只能吃一塹長一智,日後不要再做冤大頭。

我本來以為,每天早上七點,到家門口的信箱裡拿報刊雜誌和信件,是小事一樁。可事實上,一周住下來,這個差事對我來說並不容易做到。我必須每天早上六點五十分準時鬧鐘起床,然後出門,走到路口信箱前,把一堆東西從信箱裡取出來。拿回家整理後,廣告紙直接扔廢紙桶,報刊雜誌和信件就給老教授放到廚房的餐桌上。

有時我蓬頭垢面地去信箱回來,老教授已經坐在餐桌前等我的報紙了。每天早餐時閱讀報紙和雜誌,是他幾十年來的習慣。我有時望著他斜著身子舉著報紙,聚精會神的讀報姿勢,很紳士也很安靜,便理解他不讓我帶家人來住的理由了。

其實每天清晨我給老教授送完報紙,會再去睡一個回籠覺。今天這個回籠覺亂七八糟做了好幾個夢,夢中的情節雜亂而荒誕,好在我被夢中的情節「砰」一下墜入了深山峽谷就徹底醒了。起床梳洗後,我出門去學校,路過老教授的書房門口,看見他穿著紫色毛衣坐在書桌前的背影,就想起這些天我來回往返中,看見他最多的就是這一背影了。

3

自從搬去老教授家住,每當走到史丹福校園那片金黃色樹林時,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老教授年輕時的戀愛故事。由此,我對那片金黃色的樹林彷彿有一種親切感和歷史感,想像中的博士生安娜,就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多麼誘人的浪漫愛情啊,誰知道我和阿瑟,會不會有這樣的感覺和結果?

我一邊走,一邊想著老教授和安娜的愛情。可仔細一想,我不是安娜,我根本不可能像安娜那樣拿到博士學位後嫁人、生兒育女,做全職太太。我也不大理解當代的西方人結婚後,妻子仍然都要隨夫姓。不少如安娜這樣拿到高學歷的,還樂意做家庭主婦,一輩子為丈夫、為家庭操勞,反正我做不到。(三)

租金 史丹福大學 舊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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