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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回青島(四)

也許,這就是故鄉的意義,她讓你痛、讓你愛。即使走遍萬水千山,你依然忘不掉她、離不開她。

姥爺把我們領到村大隊部,也就是村幹部開會的地方。一排簡單的平房,灰色的磚牆顯得陳舊,玻璃窗上積了一層灰塵,看上去很久沒人打掃了。平房前面是一片空地,凌亂地堆放著破損的農具雜物。姥爺站在空場上,指著那排平房說:就是為了這個,俺爹賠上了性命,他既不是地主老財,也沒雇過長工。就這麼一棟房產,可真是冤枉哪!父債子還,俺是罪有應得。怪也只怪俺這顆軟弱的心,受不了老娘的眼淚。姥爺的眼睛紅紅的,喉嚨變得嘶啞。

母親從來沒跟我講過這些,我想說點安慰他的話,可忽然發覺,語言竟然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姥爺擺擺手,走吧,什麼都不要說。我進去的第二年,接到你姥姥的信。信是你媽寫的,說她們已經決定了,和我劃清界線。我回信說,好啊,你們娘倆做得對。人各有命。

「姥爺,你信命嗎?」我想把話岔開。

「我嘴上信,心裡不信。看看你姥爺,是不是一個虛偽的傢伙?」

「嗯,我媽就信命。她總說,人不認命是不行的。」

「你媽媽,她哪裡是信命。我知道,她是恨我。可我又該恨誰呢?」

我無言以對。這就是人生之悲苦麼?「命」是什麼呢?按莊子之說,「命」即是一種存在,它未必是先驗的,而是對於存在的某種認識。母親信命,很大程度上是對命運無奈的一種妥協,或許也是一種自慰。

我好生奇怪,出來這幾年,姥爺靠什麼生活呢?我的疑惑一定是寫在了臉上,姥爺把我們領到外間屋,簡陋的書架上落滿了一捲捲書畫。(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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