鷗歸故里（三）

「你怎麼還記得這些陳年往事？」秦鷗反問徐淇，「你的結婚對象我一無所知，是誰？」

「說來好笑，相親認識的。他是音樂學院畢業的，主修鋼琴。本來是去餐廳相別的姑娘，弄錯了，坐到我這桌來了！」。

「那他太有福氣了！」秦鷗說，「你爸、媽都贊成嗎？」

「沒有意見，反正要結婚的是我！」

她央求徐淇給她看全家福近照，徐淇照辦。手機滑呀、滑呀，還在讀高中的兒子，面貌俊秀，小名路馬，取自卡通人物；。夫頭髮稍長，尾巴綁個小辮子，留學過西班牙，後來也在美國拿到學位。徐淇還把家裡兩條狗的照片也秀給她看。

秦鷗不由得讚美起來：「白色貴賓狗，毛絨絨，真可愛！」

「是，其中有一隻耳聾。」

「怎麼會呢？」

「寵物店買的，當時小狗才剛出生沒幾個月，店家說，買一送一。我也沒多想，都要了。」

「你沒折回和老闆理論，讓他換你一條沒有殘障的狗？」

「嗨，都過了大半年，才發現這小狗聽不見！我老公不忍心送回去，我也不想換了。」

秦鷗好奇，狗兒聽不見，會有什麼反應呢？徐淇說：「容易緊張、發怒，因為無法溝通。」

「那你怎麼照顧呢？」

「愛牠啊！把狗兒要吃的東西，定時給牠放上。」

「牠耳聾，你也無法訓練如廁規矩吧？」

「這個簡單，我就把盆子固定放在一個地方，讓狗兒便便。」

「放什麼地方？」

「鋼琴下方啊！」

秦鷗大聲疾呼：「藝術家們都失去嗅覺了嗎？」

徐淇咯吱咯吱笑，白皙的面頰泛紅，特別柔和。她告訴秦鷗：「我們三人照樣彈琴，不受影響！」她還繼續補充：「家裡要四處散放些抹布，狗兒尿到那兒，就在哪兒用抹布推擦，完事了！」

秦鷗笑彎腰，從前覺得徐淇為人真誠，現在更佩服她隨和、安定。她想像那隻失聰之狗，必定十分寂寞，如此幸運，碰到好主人賜給牠那麼溫暖的窩！

散會前，徐淇微信了幾個老同學，三轉兩轉，問到蔣霆的聯繫方式，並且加註：「他當年考上北京的重點大學，讀了一年，因香港有親戚，轉學到英國。讀完後，在英、美都工作過，幾年前落戶香港！」

秦鷗走在熙熙攘攘、燈火通明的外灘上，思緒萬千，腦子響起徐淇的話。其實，她從沒有忘記過那個人，只是她沒有準備要見他。已經那麼久沒見，再見又有何意義呢？人生還能重來嗎？

3

余碩從老家探親回美，才知道秦鷗出走了。對於秦鷗提出離婚的要求，他起初非常生氣，沉思之後，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結局。他的工作重心在美國，不可能搬到上海。過往五、六年，除了榮升為公司高管，經濟不匱乏外，他過得並不愜意。秦鷗似乎也滿腹委屈，信中寫道：

在你眼中，我至今仍是那個象牙塔裡的小學妹，是需要你保護的妻子。我們缺乏對等的夫妻關係，相互的關心、辯論與交流。雖然我們的物質條件好轉了，這些東西卻變得遙不可及！

回憶過往，感激你對我的愛與照顧，尤其在我生病那段期間，給予的無限包容。我已經重返律所工作，薪水足以養活自己。離婚後，我不打算爭取女兒的監護權，她本來就比較聽得進你的話，相信你會好好照顧我們的小棉襖！

余碩讀著秦鷗的信，百感交集。他以為躲著秦鷗，問題就解決了，自問：比起從前不安定的日子，現在就是天堂了，有什麼不能過下去的？然而，沒有共有的話題與活動，感情是經不起持續磕碰磨損的！事到如今，又能如何呢？無奈之下，他簽了文件，寄給秦鷗。

4

今天律所有任務，秦鷗必須趕去見客戶。她挑了湖綠軟緞上衣，搭配紫色窄腿褲，戴上鐵鏽色復古珍珠耳環，輕盈俐落。行走中，腦子裡想的都是工作的事。（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