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小魚(二)
我這房子不是旅館,我沒法限制租客不抽菸。但是我會提醒她一下,咱這樓整個都是木頭建造的,抽菸還是有潛在危險的,我會跟郁小魚說,李冬菊安慰著露西。露西老太太嘴裡說著感謝,回頭上樓的時候,卻帶著一聲長長的嘆息。露西老太太在這個樓裡住了十五年了,一直不願意搬走。她說自己喜歡坐在陽台上,看東邊的日出和西邊的日落,而自己陽台的角度就剛剛好。
看著露西老太太蹣跚爬樓的身影,李冬菊想,那麼年輕的女孩子學會了抽菸,這不是啥好事。或者說,郁小魚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不好的事之後,才開始用菸排解憂愁的。即便露西老太太不下樓來抱怨,李冬菊也想勸勸小魚。菸有什麼好呢?那東西無非給未來的氣管和肺,帶來更多的隱患而已。如果再抽出一口大黃牙來,那她郁小魚日後嫁給誰去?李冬菊這樣想著,就想再上樓收房租的時候,順便提醒小魚一聲。
房租都是月初去收。又到月初了,郁小魚卻沒了人影。連續好幾天,她的門上只有鎖頭看家。露西老太太交支票的時候,叨咕著說,這幾日倒是聞不見菸味了,真好。
人都不在,何來菸味呢?這孩子去了哪裡?李冬菊在心裡,忽然想叫郁小魚一聲「孩子」。可不是嗎?如果按照年齡算,小魚就是自己孩子一般大。李冬菊試著給郁小魚租房子時留下的手機號打電話,第一次沒人接,隔了半個小時,李冬菊打了第二次。這回對方接了,卻說了句正睡覺呢,沒事兒打什麼電話?然後沒等李冬菊說話,電話又掛斷了。
睡覺?你在哪兒睡覺?你的家不是我樓上的三個半嗎?李冬菊想再掛過去一次,好提醒郁小魚該交房租了,想了想對方在睡覺,李冬菊又將拿起來的電話放下了。
露西老太太搬出那把李冬菊送給她的扶手椅,放在陽台上,欣賞著聖勞倫斯河上美妙的落日。一股暖風從河岸吹過來,帶來一股腥味。幾隻海鷗甚至飛到了露西老太太的房頂上,「啊啊」地歌唱著。
露西老太太使勁吸了一下鼻子,頓時她那紅紅的鼻頭就皺成了一團。那湖裡一定有很多條大魚,我老伴兒就曾經釣上來那麼大一條鱸魚。露西老太太用手比劃著魚的長度。那麼大,我們兩人吃了一星期呢。半天了,露西老太太的兩條胳膊還在空中掛著,老太太的思緒彷彿一條她老伴曾經甩出去的魚線一樣。
李冬菊的眼前,好像也真出現了一個老人和一條魚的影子。李冬菊笑了,露西老太太也笑了,快落下去的太陽也笑了,以至於河岸盡頭漫天都是嫵媚的晚霞。
有他在的日子是真好啊,我總能吃到他給我做的魚。露西老太太回憶著過去,眼角不知不覺流下一滴淚來。她用布滿老人斑的手擦了一下。李冬菊從褲子口袋裡掏出一張紙巾,遞給了露西老太太。
露西轉過頭來看著李冬菊說:姑娘,我這老婆子又讓你見笑了。李冬菊發現,自從自己做了她的房東,房客露西老太太就叫自己「姑娘」,雖然自己的閨女也跟郁小魚差不多大小了。可李冬菊明白,在露西老太太面前,自己的年齡可不就是姑娘的年齡。
露西老太太從大衣口袋裡掏出支票,遞給了李冬菊,然後問:那姑娘,她還沒回來?
李冬菊知道老太太在問郁小魚。老太太討厭郁小魚的菸味,但是心裡又記掛著老也沒有見過的她。
是的,還沒回來。兩月了,人沒影子,更別提租金。
路過郁小魚的窗戶,李冬菊看到裡面沙發上胡亂堆著一些衣物,臥室裡掛著窗簾,李冬菊什麼也看不見。但是客廳裡的樣子,卻一點都不像是一個年輕姑娘的客廳。映入李冬菊眼簾的就是三個字:髒、亂、差。
李冬菊正想下樓的時候,忽然看見了郁小魚客廳桌子上擺著的一個圓形大魚缸,隱約看見十幾條魚在游來游去。李冬菊一下子意識到,這租客兩個月都沒回來了,那魚也就沒人餵養,沒人給換水不是?還好,這只是幾條魚,如果李冬菊養的是一隻貓、一條狗,那自己這房子豈不是都被牠們拆了?李冬菊忽然想到,以後在租房的合同上,一定要注明租客不允許養寵物,魚也不行。
找不到租客郁小魚,房租連續兩個月都沒有拿到。李冬菊有一點後悔自己當初施捨的那份善良。本來排在郁小魚後面的兩個租客,都是整齊的一家三口,兩對夫妻也都有工作。那樣的租客可能更安全、更有保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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