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莓夜（九）

珍妮鼻子一陣發酸，這麼些年，她從來沒有體會過溫柔的依賴，也沒有溫柔的回憶。她生長在中國一個北方城市，母親早亡，父親對她很粗暴，她又是執拗的性格，青春期迷茫突兀的舉止讓她在家裡更顯得怪異。她受不了繼母的冷眼，很早就離家出走，只有過節時，才會去看看她的姥爺。可是這個最疼愛她的外祖父也去世了。

她在美國很辛苦地一邊打工、一邊讀書。回憶中的留學生活，只限於沒有暖氣的公寓房間、地下火車、白煮捲心菜，空的霧、白的雪、餓和饞。跟維爾在一起的日子，除了開始，也並沒有值得她紀念的快樂的回憶。然而正是那種年輕的痛苦、倉皇的歲月，真正觸到了她的心，使她現在想起來，鼻子裡也有了些涕淚的酸楚。

林看著珍妮，也沒說什麼，她知道勸是沒有用的，一切只能交給時間。她擁了一下珍妮，提前走了，因為第二天還要上班。

珍妮仍然一邊喝酒，一邊看著鮑逖。酒保很知趣，不動聲色地給珍妮添酒，直到把珍妮口袋裡的錢都花光。珍妮漸漸醉了，雙膝發軟溜下了櫃檯，靠著櫃檯坐到地上，不知坐了多久。

她抱著膝蓋，感覺自己變成了小孩子，回到了媽媽還活著的時候，非常安樂。珍妮迷糊了很久，沒注意到人們幾乎都走光了。她耳邊總是聽到音樂和嘈雜的吵鬧聲，這時房間突然靜下來，櫃檯裡電話鈴突然朗朗地響了起來。

酒保不知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寂靜中，這鈴聲一遍又一遍，漸漸清楚起來，把珍妮吵醒了，她心頭跳得撲通撲通。（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