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師傅（三）

別阿姨「呵呵」笑著，說：「我哪曉得做菜呀，還不是老范做，心宅打下手。」

「看看、看看，心宅這孩子多麼懂事能幹。小涵，你要好好向人家學習，別整天就瞎玩。范師傅、別大嫂，等心宅大了，你們的日子就好過了。」爸爸誇起心宅來。

4

今天晚上，學校要在禮堂舉辦紅五月文娛晚會。據說，謝校長也會登台演出。這一下，整個學校都轟動了。一吃完晚飯，大家都紛紛往禮堂趕去。

我那時已經是四年級的小學生了，我迷上了讀書。每天從小學放學回來，一走進三中校門，我就把紅領巾摘下，裝成初中生的樣子，混進老辦公樓後面的圖書館找書讀。圖書館有個閱覽室，裡面有好多雜誌、畫報、報紙，我可喜歡在那裡看這些東西了。這些書報，能一會兒把我帶回遠古，一會又把我帶到未來的世界；一會兒把我帶入貴州、雲南的群山之中，一會又把我帶到非洲的大草原；一會帶著我去大洋航行，一會兒又帶著我去太空翱翔，甚至去地心旅行……多麼有趣、多麼令人興奮，這還不比捉迷藏什麼的好玩多了！

「你們要向小涵同學學習。他雖然淘氣頑皮，但他愛讀書，所以知道的事情就多。」有一次，班主任董老師居然在課堂上難得地表揚起我來。

管理圖書的謝老師早就認識我了。每次我想溜進閱覽室去讀書，他都衝我笑一笑，什麼也不說，就讓我進去了。

爸爸、媽媽給我和哥哥、弟弟每人訂了一份雜誌。給我訂的是《兒童文學》，哥哥訂的是《少年文藝》、弟弟訂的是《兒童畫報》。後來，爸爸、媽媽又給我們訂了一份《少年報》。每當這些報紙、雜誌送來的時候，我們都高興得不得了，抱著它們貪婪地閱讀。

「你們還不感謝范伯伯。」范師傅把這些書報送到家裡的時候，爸爸總是提醒我們。

「謝謝范師傅。」我卻這麼說。

自從上次去范師傅家過年後，我再也不像別的小孩那樣學舌叫他「老范」了。見了面，我就跟爸爸一樣，叫一聲「范師傅」，爸爸卻還是不滿意。

「范師傅哪是你們小孩家能叫的？你應該叫『范伯伯』的。」爸爸責備說。

「江老師、江老師！」禮堂外面忽然傳來一個蒼老又熟悉的聲音。我轉身一看，只見范師傅手裡抱著一個大包裹，喘著氣，臉上、頭上流淌著汗水。

爸爸帶著我走出禮堂。「范師傅，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爸爸親切地問候他。

范師傅輕輕笑一笑，說：「去你家，沒人。我想，你和小涵會在這裡。這是小涵的包裹，《少年報》來的，小涵可能會急著要。」他難得地說了好長一串話。

《少年報》的包裹？我馬上想起來了：幾個月前，董老師讓我參加《少年報》中小學生作文比賽。前兩個星期，有人打電話給我，還是范師傅給轉的，說他是《少年報》的編輯，問我的作文有沒有參考過別的作品。

「當然參考了。」我脫口而出，「我參考了《少年文藝》、《兒童文學》上的一些描述。」

從那天起，我就一直盼望著《少年報》能再給我打電話。可是，卻一點消息都沒有了。

看到范師傅遞給我的大包裹，我心裡一陣激動。問站在旁邊的一位叔叔借了一把剪刀，當場就把包裹拆開了。

有一個大筆記本、一個大文具盒，一個鋼筆盒，打開一看，裡面有兩枝金色的鋼筆。最後，是一個硬紙殼，翻開一看，上面寫著：「小涵同學，你的作文〈美麗的大鳳蝶〉榮獲《少年報》中小學生作文競賽三等獎。希望你再接再厲，將來繼續為《少年報》投稿！」

「小涵得獎了！恭喜你！」幾個叔叔、阿姨圍了上來，笑著對我說。

爸爸也很高興，他提醒我說：「還不好好謝謝范伯伯！」

我抬頭一看，范師傅已經一個人走遠了。他一瘸一拐，默默地在青石路上走著。

5

八十年代後，學校裡建起了新的實驗樓、新的教學樓，都是鋼筋水泥的建築，顯得格外牢固結實。緊接著，學校又在後門旁邊建起了一棟新宿舍樓，還把後門附近的兩棟老教學樓改裝成了宿舍，讓大家住。我們家也隨著爸爸，搬進一套老教學樓改裝的宿舍。

新家可比老家大了不少，有兩間臥室、一個客廳、一個小廚房，還通了自來水。就是依然沒有衛生間，仍須使用公共廁所。「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而且，下雨天再也不怕進水了！」爸爸、媽媽還是很滿意。

我們搬進去有一陣子後，有一天，突然發現范伯伯一家搬進了樓下的一個單元。

「范師傅，要幫忙嗎？」爸爸帶上我和哥哥，來到范伯伯家門口。

「都好了，江老師，我就這麼些東西。」范伯伯掃著門前的空地，憨憨地笑著。這時，別阿姨從裡屋出來，生氣地數落他：「別人家都有兩個臥室，分給你就一個臥室，你就這麼沒用！」范伯伯默不作聲，低著頭掃著地。

「媽，你別罵爸爸了。我睡客廳，你和爸睡裡面，足夠用的了。這兒比住傳達室要好多了。」心宅勸解著。他現在已經長成一個半大小子了，嘴唇上一層淡淡的絨毛。（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