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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河(中)

薛慧瑩/圖
薛慧瑩/圖

燈變綠了,這次袁媛發自內心地對車窗外的小夥子笑了笑,揮揮手離開了。有時來自陌生人的溫情與善意比什麼都管用,讓疲憊的異鄉人有了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緊張忙碌的日子過得特別快,轉眼到了第二年初夏,袁媛一邊準備論文,一邊修最後一門課的學分,終於比之前輕鬆一些。周一餐館休息,她跟祖爾到鎮上唯一的遊樂中心,各自換了十塊錢代幣,玩俄羅斯方塊、滾木球、打青蛙……幾乎各種遊戲都玩上一遍,直到換的代幣花光,才戀戀不捨地離開。

兩人開車來到河邊,坐在野餐的長條木桌上,看著流水,久久不說話。

祖爾把玩著一根青草,終於悶悶地說了句:「不要走。」

袁媛有些詫異,但也不是太吃驚。她不是沒有感覺,也不是沒想過,但怎麼可能呢?一個連明州都沒離開過的大孩子,才十九而已,她比他年長的五歲在此時此刻看起來,根本是不可跨越的鴻溝。就在她呆呆地看著祖爾,想著自己的心事時,祖爾已經欺身過來,直接將她放倒在餐桌上。他仍柔軟的鬍髭掃在她唇上,癢癢的像小獸在嬉耍,讓她忍不住咯咯笑起來。

祖爾有些惱怒地說:「你不要以為我是小孩,我什麼都懂、什麼都做過。」

袁媛知道他所指,因為他以前在高中校隊,比較出風頭。也許物以稀為貴的原因,時不時有白妞主動討好他,也常看她們來餐館撩他。所以他想攻城掠地,她們是不會拒絕的,可能高興還來不及。

她坐起來,慢慢跟他解釋她是不可能留在這小鎮、留在明州的。當然她知道,他根本沒想將來,他只是眼前喜歡而已。他不明白,像她這樣的留學生是沒辦法不想將來的。具體而言,畢業以後有一年實習機會,如果一年內不能轉工作簽證,她就要離開美國──這些,要怎麼向一個孩子解釋呢?

晚上回到家她才發現,有根野餐桌的木刺居然透過長褲刺進大腿,而她竟渾然不覺。她小心翼翼將木刺挑出,在擦碘酒消毒時落了淚。其實拒絕很容易,拒絕自己喜歡的才難。一個月後,她懷揣學位證書,孑然一身,離開了明州、曼城,和祖爾。

從明州畢業後,袁媛很自然地選擇到加州找工作,因為氣候好、機會多,就跟大部分中國留學生的選擇一樣。二十多年,忙著工作、忙著買房、忙著養小孩……時光就這樣飛一般過去。猶記得新婚時如果去K歌,兩人常選唱〈出嫁〉:「我用一生一世的心,換你一生一世的情,牽你的手,嗯……」

那音樂短片也拍得極好,暖暖的、紅紅的喜慶的調調,像極她當時如蜜裡調油一般的心情。袁媛想,年輕的時候真的好天真啊,只有在婚姻中淬鍊經年,女人才知道一生一世之艱難、之漫長、之不現實。至少很大一部分的婚姻是這樣。到最後幾年,她知道自己只是在守著那個「一生一世」的承諾,一個空殼,承諾下面的本尊,那個「情」,早就溜走了。想到還有二、三十年要過活,她感到無比的勉強與痛苦。

有人說,每個家庭都有各自崩壞的理由與過程。崩壞是個漸變的過程,袁媛以為自己做好了分開的心理準備。可是一旦房子賣了,現實的重錘才真正把她敲醒。有時她突然半夜醒來,胃像打了結,乾嘔連連,而且心跳得很快,渾身發麻,她知道這是恐慌症的表現。她想加州是不能待了,生活費用太高,北邊離得不遠的波城倒是不錯的選擇。

她盡量深呼吸,一邊讓自己平靜下來,一邊苦笑──這可不是跟二十多年前離開明州時一樣嘛,同樣是孑然一身,同樣需要奔赴新的地方,奔向未知的將來。只是那時年輕,無知所以無畏。

袁媛收回思緒,重新打量周遭的環境。這裡是波城南岸區,陽台正對維拉麥特河,河上船來船往,好不熱鬧。有好些是私人遊艇,也有擁有三層甲板的「波城精神號」觀光郵輪,上面的遊客可以在兩個多小時內經過四、五座大橋,飽覽河上風光與城市天際線。其中的馬康大橋也就是五號州際高速公路,分為上下兩層,南來北往的車輛互不相擾,有時阻塞不動、有時穿梭不停,袁媛可以看好久都不厭倦。

樓下有家露天酒吧,剛來波城時是夏天的尾巴,每天外面坐滿了人,很是熱鬧。沒想到前晚下了第一場雨,秋天彷彿在一夜之間降臨,金黃的樹葉落了一地,氣溫也下降了十多度。即便如此,樓下還是有幾桌客人,熱烈地談笑著。袁媛愈發有恍若隔世的感覺,難以置信她會獨自一個人,住在這個舉目無親的陌生城市,當一個冷眼旁觀的生活的路人。(中)

明州 中國留學生 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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