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店的故事（一四）

任務完成之後，國家將不再有不事生產、只會剝削勞動人民的資本家，不再有唯利是圖的商人。他相信任務完成之後，一個他們多少年來夢寐以求的太平盛世即將來臨。

再回到這個店來，已經是十多年之後，他的鬢角開始出現白髮。他不記得曾經來過這裡執行任務，青年突擊隊員是一個太遙遠的名詞，而且那時他們要清算的店鋪實在太多了。他只是路過，發現這裡什麼時候開了間舊書店，靠近門邊的書架上，有一疊關於無線電的期刊，便進來看看。這些年他都靠年輕時學到的手藝，給人家修理電器維生，也開班授徒。日子雖遠不如他一度夢想的那樣金光燦爛，但總算是熬過來了。

他拿著一疊電工期刊去付錢時，和她擦肩而過。她沒看他，也沒看一眼書架上的舊書、過期雜誌。她的眼光停留在水泥牆上的釘孔或裂縫、門框上的刻痕、電燈的開關、天花板的水漬，每一個角落都沉澱著回憶，每一寸地板彷彿都傳來熟悉的腳步聲。四周的人忙著看書、找書，沒人注意到她眼中泛起的淚光。沒人知道，她是這個店鋪原來的主人，這裡本來是她的家。

之後又過去了好些年，舊書店關了，原址變成了一家咖啡店，他不時會來這裡喝杯咖啡。這時的他頭髮更白，也更稀疏了。咖啡店的椅子坐起來很舒服，看著外面的街景，他不勝唏噓。一路走來，日子彷彿一成不變，直到幾十年後回頭一看，才發覺世界已經完全不同了。

一天他進門時，發現櫃檯上擱著一部收音機，很古老的款式，至少有幾十年的歷史了。

「有個客人留下來的。」咖啡店老闆告訴他，「說是當擺設也好。可是收音機都壞了，有什麼好擺設的？過兩天丟掉算了。」（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