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奇（四）

下午做完家務、收拾好屋子，凱倫開車帶母親出去兜風，時間不長，就把母親送回家裡，自己駕車回新澤西了。舍費爾德太太拄著拐棍，隨著她的腳步，在一樓地板上敲出「篤篤篤」的聲音。這聲音到客廳裡，停了下來，然後電視被打開。

梅在自己房間裡，聽到樓下電視節目的音樂聲響起，鬆了一口氣。過去把「曲奇」歸入弱不禁風的高危人群，一場流感或者肺炎，就能把老人帶走。今天知道老太太的年紀，梅忽然明白她其實一直是一個人過的，而且已經過了很多年了。舍費爾德先生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世。

生於1908年！這個時間，梅父母的父母都還沒有出生呢！1908年好像歷史深處裡無數跳動光點中的一個，恆河沙數，對1982年出生的梅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唯一讓她有觸動的，1908年之後的一百年，是北京舉辦奧運會這樣一個歷史性的日子。

不遠處的皇后大街上傳來呼嘯而來的警笛聲，接著是救護車的嘀嘀聲。一公里外是皇后區醫院，每天夜裡路上常聽到救護車的聲音。梅在夜裡睡不踏實，很容易被吵醒。她算算每星期的花銷，實在不行，她就只能去餐館洗碗。想到這裡，梅急得想哭。但這一晚，凱倫的話讓她對自己信心大增，舍費爾德太太的年齡給了她莫大的鼓舞。

熄燈後她坐在床上，睡意全無，窗外皇后大街上的車聲依舊。她特別想念外婆，老人最近有一次中風，好在發現得及時，送到醫院裡搶救過來了。等到外婆過世，煮粽子這個活的技術竅門不知道誰還記得，也許只能用高壓鍋煮了……想到這裡，梅突然一個激靈，趕快打住了自己的念頭。（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