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保存(二)

背面是美琪的字跡:
欣賞大自然的永續很容易。看著季節的循環、環境的更新,我們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
我們可以接受風景的變化,卻往往不願意接受自己的身體變化。一條皺紋、幾根白頭髮,就足以讓我們陷入絕望。我們看不到,人也是永續的。
我們把自己變成了住在不同身體的人,過著不同的生活。但我們其實和大自然完全是一起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2 隨保羅去克里夫蘭
保羅很少提起克里夫蘭。我都是在他每年回家過節的時候,才會聽到他提起克里夫蘭。後來,他說起他從那裡的藝術學校畢業,找到工作才來了紐約。
每次聽保羅提起克里夫蘭,都是輕描淡寫。直到一天,他對我做了較為仔細地描述。
那一天,我在網上看克里夫蘭的一個樂團表演,想起了保羅,隨手翻出地圖,查看克里夫蘭的具體位置在哪裡。
然後我問保羅,他是否在克里夫蘭住過很長時間,以及克里夫蘭有哪些方面吸引他。
「保羅」在拉丁語中是「小」的意思。但保羅很大,想到他,我的心就滿滿的。
雖然遇到保羅之前,我的心就已經裝了很多東西,但是保羅一來,還是顯得更滿了。
保羅總是很耐心地回答我的問題。無論是關於美勞工具到哪裡購買、化裝舞會的面具如何製作,還是他對克里夫蘭的印象,他都會很仔細而認真地回答。
當我寫信問保羅關於克里夫蘭的事情時,他是這樣回答我的:
我生長在克里夫蘭。克里夫蘭在伊利湖旁邊。伊利湖看起來像海洋,一直伸展到地平線。有一條河穿過這個城市,名叫凱霍加河。
克里夫蘭是一座古老的工業城市,現在仍有幾個運營中的鋼鐵廠。夏天是個好地方,城裡很多公園,綠油油的。
那裡有很棒的藝術機構,有在美國數一數二的克里夫蘭美術館,也有享譽全球的克里夫蘭管弦樂團,還有其他值得參觀的博物館。搖滾樂名人館也。
對球賽感興趣的人,也有專業球隊可看。
那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就是冬天又冷,雪又多。
有些地區仍很破敗。美國工業崩潰期間,克里夫蘭和底特律、揚斯敦等城市一併急劇緊縮。
那段時間裡,克里夫蘭大概小了一半。工作沒了,大家跑了。
克里夫蘭仍然有許多貧困社區,但是近幾年來,稍有一點起色。
很多人搬回了城裡,城市有很多新的建設計畫在實行中。
讀完保羅的信後,我打開地圖,查了查克里夫蘭的確切地理位置。
克里夫蘭位於伊利湖南岸,伊利湖的東邊是紐約州。
我和保羅相遇之前,我們就共享同一個湖呢!
假如我一直走到紐約州的最西邊、假如我去拜訪水牛城,我就可以站在伊利湖邊,看到在保羅的描述中,像大海一樣的伊利湖。
保羅給了我他家的地址,這樣我就可以在地圖上,看到他家的街景。
他每年感恩節都會回家,探望他的母親和姊姊一家人。
我看到保羅家的時候,感到非常興奮。
圖片裡的房子看起來很舒適,柔和的象牙白令人感到溫暖。搭在門廊上的條紋狀棚子連著屋簷,可以想像晴天遮陽、雨天擋雨,讓主人和訪客都方便進出。
保羅說他們大約五十年前搬到這裡,現在這個街區已經成為克里夫蘭的熱門地帶。
我想像著自己走到照片裡,想著、想著,就決定走到實地。
我買了一張從紐約到克里夫蘭的火車票,打算幾天後就出發。
第二天,我找出2013年的電影《克里夫蘭製造》,只是為了看看電影裡的拍攝場景。
我知道這只是一部電影,不是今天克里夫蘭的樣子。但是看著當地的人演著當地的戲,情感內容都不陌生,感覺很溫暖愉快。
從紐約到克里夫蘭,大約需要搭十二個小時的火車。
我乘下午的火車,到了克里夫蘭天還沒亮。
我在車站休息了一會兒,吃完自己打包的早餐後,走入清晨的克里夫蘭。
保羅的老家是我計畫中的第一站,因為保羅說,他家離市區很近,又適合步行。
從車站走過去,不到半小時,就到了保羅家的那條街。
我沒有向保羅透露我的旅行計畫。要是他知道我來了,說不定會告知他母親,讓我進去參觀一下。
但我只是站在街對面,想想他的童年、他的家人,然後繼續往前走。
街上有人在散步、有人在慢跑,還有看似要去上學或上班的人。我看著他們,就像看著我的鄰居一樣,覺得他們很親近。
正如保羅所描述的,附近有很多施工中的建築。主要是公寓樓,但也有許多大樓、新餐館和啤酒廠。
「不知為什麼,克里夫蘭有很多啤酒廠。大家都喜歡他們的啤酒。」保羅提過。
我決定買一瓶克里夫蘭啤酒做為紀念品。(二)
FB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