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萬水總是情
父親記憶中的老家位於中國山西,那裡是一個前面有黃河,後倚中條山,隨腳就能踢出煤渣子的地方;每當他對我講述老家的一切時,眉目間總泛著異樣的神采,幾許淚光在眼角乍隱乍現,那情景令我至今都難以忘懷。
台灣新北市「七張」是我和妹妹們生長的地方,在這父母安家台灣的矮屋前,有一條順著新店溪流來的小河,屋後不遠處就傍著土山,山腳下散居幾戶人家,與我們的大雜院雞犬相聞;父母親每天面向著河水與山林,或許多少也能安慰他們的思鄉之情。
當年還是鄉下的「七張」有許多水田,小時候的我總喜歡坐在田埂邊,盯著農夫們赤腳在田裡插秧,看那翠綠的秧苗不久後就整齊地排列成行,隨著清風在陽光下層層擺動,常使我生出一種對生命的喜悅。
在秋天收割打穗的那片稻田裡,也讓我見到農家在辛苦耕耘後,因豐收而寫滿在他們臉上的歡愉,那些看似平凡的田園景象,就如同家裡附近的那口老水井一樣,直到幾十年後的今天,仍不時在我的腦海中盤旋。
人生總是難以預測的,曾幾何時,我在紐約(New York)已度過了四十個寒暑;驀然回首,離台時的情景恍如昨日,自己卻早已把異鄉當成故鄉了。
紐約是個不夜城,白天無論晴雨,行人在車陣中不停地往來穿梭;到了黑夜時分,燈光仍閃爍在街頭的每個角落。
我日久棲身於五光十色中,四周所見盡顯風華,而那曾經常掛在心中的山與水,竟也漸由被高樓中的繁盛所取代。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紐約已成為我心中至愛的家園,這裡有我與先生胼手胝足、同心協力建立起來的家。
近十年來,先生和我頻繁進出歐洲,我們走過數不清的千年古道,身上映滿了宜人的湖光山色;但每當我望見阿爾卑斯山時,心中所立即浮現的,總是父親魂牽夢縈的中條山,和我兒時所居七張那不知名的小土山。
在行經那些望之無涯的跨國大湖時,父親山西老家門前的滾滾黃河,伴著我幼年矮房前那清澈無比的小溪,也總會不期然地躍上並占滿我的心頭;我突然開始意識到,自己的心始終與它們如此貼近,只因為那裡都是我的家,是我根出於源並永生難忘的故鄉。
我的父母親在台灣度過安穩的後半生,未曾再回到他們生長的地方;山高水長,路遠迢迢,明月千里寄相思,我知道,他們已經把對故鄉的情感,永遠留在了溫暖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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