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的處女秀

小提琴是樂器中的皇后，聲音極其優美動聽，學拉小提琴卻是一件勞其筋骨、苦其心志的累活。不僅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追隨如小蝌蚪般上串下跳的音符，捕捉音高和節拍的細微差異，還要左手按弦、右手拉弓，身體配合節奏和情感如行雲流水般起伏擺動，真正體現了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的涵義。

兒子在這條艱辛的路上已經走了五年，他不是天賦異稟之人，也談不上勤學苦練，我也不擅長鞭策，他的小提琴老師露西恩女士似乎不是很滿意兒子的表現。有一天她問我，願不願意讓兒子和另一個孩子合辦小提琴獨奏音樂會？我竟然有些小激動，難道兒子是一塊璞玉？

音樂會在蒙特婁（Montreal）一間小教堂舉辦，拱形的木製屋頂、彩繪的玻璃、立式的鋼琴，還有教堂裡特有的肅穆氣氛，很適合舉辦小型音樂會。兒子穿白襯衫紮在黑色西褲裡，配上我給他設計的新髮型，頗有幾分吾家小兒初長成的風采。露西恩致辭感謝所有來賓，因為這場音樂會除了讓大家賞心悅耳，更重要的意義在於讓學琴的孩子在舞台上展示自己，鍛鍊專注的能力以提高自信心。事實證明，這場音樂會的意義遠遠超過了她的預期。

兒子上台拉完了第一支練習曲後，竟然有一顆琴弦的螺絲鬆脫了，他開始有點不知所措，想向鋼琴伴奏的老師求助。她示意兒子去找自己的小提琴老師，因為她不確定自己能夠解決這個問題。露西恩隨即上前幫助兒子擰螺絲，我坐在台下，心情開始有些凝重，因為兒子是個很容易緊張且敏感的孩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出現了小意外，他會不會更加緊張？接下來的曲子會不會怯場？能否正常拉完整場表演？

我看到他站在那裡，微微閉眼，平靜而淡定，跟平日情緒失控憤怒而激動的模樣判若兩人。我想起之前跟他說過，不妨在每個曲子開始之前，做片刻的冥想，摒除各種私心雜念，甚至與台下觀眾，把周遭環境隔離開來，全部身心投入到曲子的意境和情感中。

當時不確定兒子是否能理解我的意思？現在看來，他潛移默化地讓自己在突發情況發生時，保持了安定而沉穩的狀態。露西恩老師在音樂會結束後，向我表達的第一個讚揚就是她看到兒子能夠掌控好情緒，在失常的情況下很正常發揮，甚至超越自己平日的水準。

經歷了短暫的空白時間，露西恩老師擰好螺絲調好音準，兒子繼續近乎完美地完成了整場音樂會。雖然技術上的瑕疵依然存在，但情感的表達很飽滿，音樂張力十足，跌宕起伏，實現了讓觀眾聚精會神的抓心效果。

最難忘的瞬間，就是兒子有位因動手術而休病假的科學老師，拄著拐杖前來捧場，還贈送了禮品卡以示嘉獎和鼓勵；還有兩個要好的同學，在家長的陪同下，前來給兒子送上掌聲和鮮花。我告訴兒子，學習他們養成送花給人的習慣，這一定會讓他受益終生，因為贈人玫瑰的餘香，會讓他的生活春色滿園，芬芳永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