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美好卻讓人悲傷

多年來，雖身在異鄉，但我總會在農曆年間返鄉陪寡母過年。某次陪母親去辦年貨，偶然碰上一位失聯多年的小學同學，我們都非常高興，希望藉此機會與同學們重聚。很快聯繫上了多位還住在台中的同學，剛見面的時候，大家有些靦腆、拘束，畢竟快四十年了，後來聊起當年許的糗事，氣氛才較為融洽。

當時任職台中水湳空軍基地的指揮官，是我們的徐姓同學，他在基地的會議室招待我們午餐，聊天時，同學們得知我「客居他鄉」，紛紛表示對異鄉遊子的關懷和鼓勵。徐同學聽說我是禮拜天的飛機返美，他表示可以派車送我去機場，我怕會給他惹麻煩，委婉地拒絕，他笑說：「沒事，軍民本是一家親，為軍方接待僑胞，上級是可以理解的。」旁邊的同學也戲謔說：「雖然受之有愧，可是卻之不恭」，大家莞爾。

一般我對軍車的印象是，除了大卡車就是小吉普車，我以為徐同學會派一輛小吉普車，沒想到竟是一輛掛綠色車牌的軍用轎車，在路上並不常見。我請教了在陸軍運輸單位工作的哥哥，原來軍用黑色轎車是長官的座駕，車牌是有區別的，用英文的字母來分等級，位階最高的是A級，軍A代表是將領階級，軍B是上校或是指揮官的座車。

坐上這輛特殊的「綠牌專車」，一路上可以感受到許多「好奇」的眼光，或許有人覺得稀奇和新奇，他們對車內的何方神聖頗感興趣，有人超車，搖下車窗，回頭看我的廬山真面目。忽然得到這麼多關注，讓我有點受寵若驚，我不由自主正襟危坐，希望多少看起來有那麼一點兒軍人的氣質，最起碼也不能表現得像「老百姓」，這兩小時車程的特殊待遇讓我永生難忘。

到達機場，身著軍裝的司機和副官下車，恭敬地替我打開車門，將行李抬上手推車。我拿出一些現金想表達謝意，他們拒收，因為旁邊有「好奇」的民眾圍觀，拉拉扯扯也不好看，不再勉強。臨行前，他們立正站好，雙雙向我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我點頭微笑答禮，旁觀者有人拍手鼓掌；我面紅耳赤，再次點頭示意表示感謝，然後轉身推著行李去櫃台辦理登機手續。

第二年我沒有返台，接到了在機場任職張姓女同學的郵件，徐同學不幸因肝癌辭世。這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人錯愕不已，這麼一位熱愛生命、待人熱心誠懇、事業有成的好人，怎麼可以英年早逝？真是令人唏噓，許多同學參加了他的喪禮，大家都非常難過。

斯人已逝，幽思常存，徐同學留給大家的是一段帶有微笑、眼淚的記憶，淚會乾、笑會褪，但記憶永留存，在這遙遠的異鄉，獻上馨香一束，願他一路好走，在天之靈，保佑他的家人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