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粽子

梅芳來電話說她嘴饞，很想吃台灣粽子，這一說讓我也食指大動，找到一家專做台灣菜的小餐館，他們也做道地的台灣粽子外賣。衝著粽子的誘惑，即使車程不近，也阻擋不了我們的興致。

找到了餐館，我們欣喜如願地品嘗久違了的美味台灣菜，臨走再各買了一打粽子帶回家。一路上兩個七旬老友有飯飽茶足、滿載而歸的得意。

買一打粽子不嫌多，我的鄰居太太來自新加坡，她常稱讚道地的台灣粽子好吃，但抱怨不容易買到，我打算送幾個與她分享，其餘的我將它們放冰箱，再慢慢品嘗那懷念已久的家鄉風味。

每當自電鍋中取出剛蒸好的粽子，廚房裡彌漫著熟悉的粽香，在撥開一層又一層緊裹著的粽葉時，那凝聚多時的粽味夾雜著麻竹葉的清香隨之撲鼻而來，我早已是垂涎欲滴了。

吃了粽子縈繞在齒頰間的不只是那難忘的粽味，我對母親的思念之情也油然而生；它彷彿帶我走入母親當年為我們包粽子的鮮明記憶中。粽子裡面包的不僅僅是糯米、豬肉、蝦米、香菇，還有那濃濃化不開的溫情及無限的懷念。

母親萬能的巧手，能做出許多令鄰里親友稱羨的美食，其中最讓我們兄弟姊妹百吃不厭的就是她包的台式粽子，她非常注重滷炒時的先後順序以及火候掌控，連一向不愛吃糯米的父親也常誇母親包的粽子，想不吃都很難。

我們大學畢業後都先後出國留學，一九七○、八○年代，粽子在國外是稀有物，我曾在中國城見到枕頭型肥肥胖胖的廣式粽子，驚喜中毫不遲疑地買回來解饞，無奈它就是不同於母親的粽子。

我們從國外返台，最想念的就是母親做的美食，母親總會早早就包好了許多她的拿手粽子，等待著我們大快朵頤一番。她喜歡坐在餐桌邊，看著我吃粽子的饞相，只見她的臉上自然流露著慈愛又滿足的笑容，每每讓我感覺又回到了小時候，吃完了一個，母親會打開另一個讓我任性地吃個痛快。

幸福的我們，年年都享受著母親的愛心粽子。隨著歲月流逝，我警覺母親再也做不了費工耗時的粽子了，但是她有時還是撐著病體包粽子，就是為了迎接她遠遊在外的子女回家。      

為了讓母親釋懷，老馬識途的哥哥發現鄉下有一人家，包的粽子幾乎可以與母親的嫓美，因此我們請她老人家從此不要再勞神包粽子了，自那時起母親方才洗手不再做粽子。吃不到母親包的粽子，我若有所失，然而回家探親，眼見迎接我的母親逐漸衰老，更令我為之心酸。

母親已仙逝多年，我想念粽子的情懷卻有增無減，因為在吃粽子的同時，我咀嚼的不只是鄉愁，更感受到母親綿綿不絕的愛，仍然溫暖著我這顆耆老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