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垂櫻、雪雀

去年四月中旬的一個清晨，西雅圖飄著小雨，我們開車去著名的德國小鎮萊文沃思（Leavenworth）。煙雨彌漫，山影朦朧，遠方群峰上聳立一頂頂白色的塔狀物，宛如一朵朵蘑菇。沿途群山環繞，湖水蜿蜒，煙霧繚繞，仙境一般。

駛進喀斯喀特山區（Cascade Range），發現原來那一朵朵的白色蘑菇，是掛滿了雪霜的松柏樹，漫山遍野，猶如茅草屋頂，蓬鬆厚實。途徑北灣小鎮（North Bend）時，雨水變成了漫天雪花。氣溫驟降，天地灰暗恍如夜間。冰雪交融，路面打滑，關掉音樂，不再聊天。丈夫直視前方小心翼翼地開車，我在一旁瞪大雙眼觀察路面，心中默禱上帝保佑。不知過了多久，雪勢減弱，天色也漸漸變亮，經過一片湖，水波蕩漾，煙霧浩渺。最終雲開霧散，天晴了，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

行駛兩個半小時，抵達萊文沃思小鎮，小鎮只有一條大街，街道兩側店鋪林立，很多店家還未開門營業。走走停停，欣賞德國小鎮風光。巴伐利亞建築造型獨特，色彩夢幻，店門多以各類花卉裝飾，小巧雅致，頗具歐式風情。

小街坐落在山峰之下，山頂積雪皚皚，街面呈斜坡狀，站在街頭仰視山峰，宛如來到挪威巍峨蜿蜒的山腳下。四月的上午，寒風略顯凜冽，丈夫去咖啡店品咖啡暖身，我則走進一家開門營業的書店。書店只有一個年輕的男店員，店面狹小，一眼望到頭，進門右側一排書架上的一個筆記本攫住了注意力。淺淺的藏青色封面，淡雅乾淨如同梵谷的天空底色。粉中泛白的櫻花，上書漢字「垂櫻」和「雪雀」，清粼粼、淡悠悠的韻味；硬紙板材質封面，拿在手中，感受垂櫻的凹凸不平。如此雅致、清爽的筆記本，剎那間便愛上了，十五美元當即買下。

小鎮街面冷清，幾乎沒有遊客，不似眾多的旅行攻略介紹的那般熙熙攘攘、摩肩接踵。清冷的風中，捧著垂櫻和雪雀的筆記本，漫步小鎮，也別有一番風味。小鎮一日，與歐式狂歡和德國香腸啤酒失之交臂，反而陰差陽錯地與一本有著梵谷色彩的筆記本邂逅。當時並不知封面的垂櫻和雪雀由誰創作，卻在心底裡認定它與梵谷有著某種隱秘的連繫。

回到家後特意上網查詢，原來英文的「Bullfinch and Cherry Tree」譯成中文則為「垂櫻和紅腹灰雀」，為日本著名的浮世繪畫家葛飾北齋於一八三四年創作；至於為何封面寫了「雪雀」二字，不得而知。記得那年在阿姆斯特丹的梵谷博物館一隅展示一組畫作，為梵谷受日本浮世繪畫家影響後而創作的，獨特的色彩和風格，難怪一看到垂櫻和雪雀便想到了梵谷。

筆記本一直沒有使用過，當作紀念品被收藏，與一件從梵谷博物館購買的印有「杏花」的瓷盤為鄰。藏青色的筆記本，湖藍色的瓷盤，垂櫻和杏花，清爽、淡雅、乾淨的色彩，如水般清澈純凈，每次看到它們，頓然滋生出空靈的氣息，世界似乎也乾淨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