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瘠之地

大哥在微信裡告訴我，我家以前在山腳下築堤圍起的小魚塘，現被政府徵用興建工業園，徵地補償款可觀，問我是否同意。那口地處十里外山溝、已經荒廢多年的魚塘，現在竟然被徵用，瘦田搖身一變成了香餑餑，我驚喜不已，趕緊回覆「求之不得」。

記得二十多年前，我和大哥懷著致富夢想，硬是將山腳下的兩畝多泥潭，築堤圍成一口小魚塘。我們兄弟倆滿懷信心在魚塘裡投放了鯉魚、鯿魚和鯇魚等魚苗，然後不斷往魚塘裡施放青草及牛糞等食肥料，期望魚苗快快長大，走上致富之路。

未料天公不作美，有日大雨滂沱，夾著黃泥的山洪傾瀉而下，魚塘的圍堤抵擋不住洪水衝擊，被澇水沖出一個缺口來，幼魚隨雨水跑個七零八落，魚塘轉眼消失。

我不氣餒，決定把潰堤修復，還魚塘本色。大哥勸我放棄，直言：「說不定再來一場暴雨，我們還是賠了力氣跑了魚苗！」

我固執地相信，暴雨不可能年年有，這次是十年一遇，蒼天未必有歹心總跟我作對、讓我窮困潦倒。再者，只要在圍堤上種上龍眼樹，有樹根抓撓泥土，堤圍就堅不可摧。我不理會大哥的勸告，依然我行我素修堤。

潰口在我的勤奮中得以修復，經泉水累積，月後魚塘又展現眼前。龍眼樹被我栽種到圍堤上，茁壯成長，替我確保圍堤固若金湯。

我再度購買魚苗放入池塘，青草和牛糞飼料源源不斷續放，天天充滿期待。魚苗彷彿理解我的心情，時常歡欣躍出水面，安慰我七上八下的心情。

又是一個下雨天，雖然雨勢不大，但沒完沒了下幾天讓我忐忑不安。雨下了一整夜後，天剛亮，我迫不及待披雨衣出門。還沒去到魚塘邊，遠遠就看到魚塘濁黃的水面，我大喜過望，魚塘果真平安無事，塘堤穩如泰山，龍眼樹功不可沒。

我走近魚塘一看卻大驚失色，原來，不斷往魚塘灌注的山上水流，硬是灌滿了小小的魚塘，黃澄澄的雨水已經漫過堤圍面，正爭先恐後往外洩。忽然間，我看到飼養的魚，時不時沿著水流逃離渾濁的魚塘，無蹤無影！

我心急如焚，知道這樣下去，我的魚非跑個一乾二淨不可；但又束手無策，近百米長的圍堤，我一個人用泥土根本堵不起來！

幾天後我來到魚塘邊，果真看不到魚兒躍出水面的喜人景色，心灰意冷。到年底我排乾水塘捉魚，收穫顯然入不敷出。在大哥的勸說下，魚塘終於被我徹底閒置，成為下游農作物的小水庫。魚塘能發揮一點兒餘熱，對我來說也是安慰。而圍堤上的兩排龍眼樹，日夜守護我曾經的夢想。

後來，我到縣城裡討生活，購房成家立業；接下來出國定居，魚塘和龍眼樹在我的記憶中逐漸模糊，乃至淡忘。

不想這麼多年過後，貧瘠的魚塘成了科技工業園的徵用地，土地價值水漲船高，讓我額外得到近十萬元的徵地補償。

我將補償款全部捐出去，用來資助貧困的失學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