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嘗美式餐

一個假日，女兒難得有空，帶我外出享受正規美式晚餐，這是我來美的第一次。

早已融入美國社會的女兒從我著裝開始就操正步，把我常穿的對襟衫闊腿褲，換成紅色雪紡連衣裙，平底布鞋換成低跟皮鞋，斑髮輕挽，略施粉黛，站在鏡前，突然發現自己年輕了許多。

這是設在伯克利海邊的一間西餐廳，餐廳三面臨海，玻璃牆幕。在服務員的引導下，我們在一張小長方桌前就座，這裡可以看到環形海景，海灣大橋、金門大橋、舊金山浮在海面上，在夕陽的輝映下，仙氣飄飄。  

餐館的布置與中餐廳截然不同，精緻的小花瓶插著三朵玫瑰花，小燭台上燃著蠟燭，散發著若有似無的香氣，給人浪漫溫馨的感覺；儘管是秋日，壁爐的爐火正紅，大師名畫點綴大廳，柔和的蕭邦圓舞曲、莫札特的小夜曲，給情緒低落的食客心靈慰藉。

服務員擺放的餐具，帶我走出筷子文化竹木圈，進入刀叉勺子金屬圈，接著餐單送上，琳瑯滿目，於是我倆根據自己的喜好，各自點了前菜、湯、主菜和甜點。

很快前菜上桌，一款大盛具，小分額的菠菜聖女果沙拉擺在我面前，掀開就餐的序幕；接著第二道蘑菇湯，又是大盛具、小分額，這種大面積的留白與精緻食物的鮮明對比，給人以無限想像的空間，與中餐的滿盛滿載形成鮮明的對比。

進入主菜，一大塊牛排上桌，四周由一片綠色的香葉，一小根胡蘿蔔，一小段蘆筍和一朵黃瓜花環繞，給人美的享受，彷彿進入瓜果飄香的世界，繁花似錦的春天，差點怠慢了自己的中國胃。

看著大塊焦黃的牛排，我手足無措，一時不知從何下手。在女兒的指點下，我左手笨拙地叉住牛排，右手用刀切成兩半，中間有少量血水冒出，再切，流得更多，我遲遲不敢往嘴裡送。女兒鼓勵說，這些牛肉是由有資質的牧場提供，多用青綠多汁、穀實糠麩等飼料餵養，感染寄生蟲概率極低，冷凍保存，即便生吃對健康也無大礙，只是口感欠佳罷了。我半信半疑切一小塊往嘴裡送，哇！鮮嫩多汁，甘甜可口，比全熟的牛肉更容易咀嚼，自嘲過去的牛肉是白吃了。

正吃著，海灣大橋和金門大橋亮燈了，天上星光閃閃，夜幕飄渺，墨綠色海浪連綿起伏實在太美了，我來不及放下刀子示意女兒朝外看，剛好服務員路過，以為沖她而來，嚇得面無人色，後來知道是「大鄉里」入城，一時激動所為，才放下心來，當然我也少不了一番道歉。

為此女兒告誡說，任何時候都不能用手指人，特別是餐具，這是不禮貌的行為；她還告訴我每一種餐具都各司其職，若刀叉置於盤子兩側時，表示仍在進行飲食中，相反地，刀叉平行擺放時，表示用餐完畢等。原來美式餐具的擺放和進餐有如此多規矩，不亞於中國古代的三拜九叩。

接著她示意我留意周邊的食客：旁邊的一桌似乎是一對情侶，舉止優雅，四目傳情，幾乎聽不到他們的話語聲；斜對角的一桌四個年輕人，看來心情極佳，儘管笑得大張其嘴，兩眼僅剩一條縫，但只見笑容，沒有笑聲，比起熙熙攘攘的中式酒樓別有一番風味。

這次就餐不但讓我領略了美式餐飲的禮儀，而且打破了西餐吃情調，中餐吃味道的觀念，領略到情調味道雙存才是飲食世界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