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豬銀行

兒子小時候偏愛藍色和綠色，稱其「男孩顏色」，為了討其歡心，為兒子購置的生活用品以及玩具，皆首選藍綠兩色。兒子大概六七歲時，在商店看到一個儲錢罐，光潔細緻的瓷面、純淨的藏藍色、小豬造型、敦厚的嘴唇、滾圓的身體、可愛的表情，當即買下。

記得拿回家時，兒子欣喜不已，鄭重其事地把儲錢罐放在床頭櫃上，把家裡所有硬幣一一收進儲錢罐，最後抱著沉甸甸的儲錢罐宣告，「這是我的小豬銀行。」

一個周末，學琴的日子，我和先生都忘了取錢，臨出發之際，各自翻出錢包湊現金，數來數去還是缺三塊錢，兒子見狀，二話不說，蹬蹬蹬跑到樓上，氣喘吁吁地抱著儲錢罐下來，大聲喊著 「爸爸媽媽，我的小豬銀行！」記得那次，還真是從兒子的小豬銀行裡倒出來十二個二十五分硬幣。我們大大誇讚兒子的慷慨解囊，和其小豬銀行的巨大作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小小的兒子揚起頭，稚嫩的臉上泛起驕傲的憨笑。

自此以後，每每我和先生談話中涉及有關現金的事情，兒子總是在第一時間衝到自己的房間，開啟小豬銀行以解燃眉之急；每一次，我們也都鄭重其事地收下且感謝兒子的贊助。

時間如水般流走，有一天，當我們再一次聊起現金的時候，兒子穩坐沙發，無動於衷，沒有急沖沖地去搬動小豬銀行。我和他開玩笑說：「沒有小豬銀行，什麽事情也辦不成。」兒子故作老練地擺擺手，笑而不言。在我們一再追問之下才說：「你們逗我玩呢，小豬銀行的錢根本不起作用。」那一刻，我終於知道兒子長大了，童年的遊戲到此結束。

久而久之，小豬銀行被遺忘被冷落，及至兒子離家讀書，我收拾房間時，偶爾看到儲錢罐，會不由自主地與先生念叨幾句關於小豬銀行的往事。

再後來，兒子畢業了、工作了，有了屬於自己真正的銀行帳戶；記得那年聖誕，我和先生商討年底如何付房產稅的問題，兒子說：「媽媽，我銀行帳戶裡有錢。」我故意逗他，「是你的小豬銀行嗎？你捨得嗎？」兒子斬釘截鐵地笑著回答，「當然捨得」。

今年夏季，我們決定裝修廚房，我只是隨便說說最近計畫要做的事情，沒想到兒子仔細詢問細節，最後問預算需要多少錢？我回答大概三萬。兒子再問有錢嗎？我一愣，隨即明白過來，靈機一動反問：「如果沒錢，你會借給我們嗎？」兒子回答：「當然，不是借。」我開玩笑說：「你的小豬銀行重新啟動了。」

兒子真的長大了，不再是那個抱著小豬銀行的憨憨小男孩，而是有愛心的慷慨男子漢，作為母親，感恩歲月和上帝的饋贈，有子如此，夫復何求。

今晨，再一次走進兒子的房間，把小豬銀行仔仔細細擦拭一番，如同重新撫摸一遍歲月裡的溫馨過往。手一傾斜，儲錢罐裡響起嘩啦啦的聲音，在深秋晨光裡，彈奏一首關於親情、成長和愛的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