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旅行

我從未想過要一個人出門旅行，特別是長途的國際旅行，倒不是不敢孤身一人前往陌生的國度，只是覺得一個人太無聊了。我是個喜歡熱鬧的人，每年學校放春假和朋友們結伴出遊，旅行的樂趣不僅在於目的地的美食美景，還在於一路上與閨密們說笑嬉鬧、作天作地的輕鬆美好時刻。可是三年前的暑假，因為要借住於兒子在巴黎出差的寓所，這樣可以省去不少費用，我只好一個人踏上了法國之旅。

以前和朋友或家人出去旅行時都要開好幾次會，讀很多攻略，制定詳細的計畫，這次沒人和我開會，我就懶得準備行程，只大致讀了一下當地的地理人文，結果卻意外發現：一個人在外漫遊，居然也是不錯的選擇。

每天睡到自然醒，等兒子出門上班了，我不緊不慢地在廚房裡吃早餐才開始想：今天去哪兒？下飛機後在機場順手拿了些旅遊傳單回來看，心裡已略為有數，我就在上面找一、兩個順路的景點，收拾好碗筷，輕鬆上路。

一個人出遊，想走就走、想停就停、隨興所至，喜歡的地方多看看，不喜歡的隨時調整計畫，有點探險的意味，時有出其不意的小驚喜：發現羅丹美術館的花園特別靜美，乾脆坐在那兒過一個慵懶的下午；微雨的早上決定以步代車，沿著塞納河走一個小時到奧賽博物館，一路的風景都是印象派的……，這些都是計畫之外的念頭一閃，臨時起意，無不成為我此次旅行中獨享的美妙時刻。當然也有因計畫不周而走彎路的時候，沒有旅伴而缺乏照應，但我真心喜歡這種隨心所欲、不受牽制的旅行。

看到有人每天上班打卡還不夠，出去旅遊也不停地趕著「打卡」，像完成工作任務似的，按部就班地完成一個個既定的旅行「指標」，晚上回來還要「加班」到深夜，把照片放在朋友圈，我覺得好辛苦。一個星期走遍十個歐洲國家的那種旅遊，我會得恐懼症的。

也許是人到中老年了，我喜歡比較閒散的的漫遊，或者應該叫「慢遊」。不久前讀到一篇文章《四十以後，輕裝上陣》，說的是四十歲以後不在乎臉上化不化妝，身體發不發福，開始輕鬆過日子。我就想：五十以後，又該如何呢？西方人把這個年齡段叫做「黃金歲月」，年歲尚可，略有餘錢，正是人生好時節。就像那首《一封家書》裡唱的：「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也該歇歇啦！」體力雖比不上年輕人，但正有時間可以揮霍，行程不必安排得太細，有個大方向即可；找個地方從從容容地住個幾天，不只是在那旅遊，也順便在那「生活」：去樓下小店買馬卡龍甜點時和店主聊聊天；坐在街角的小咖啡館裡捧一本介紹法國的書消磨一個下午；去附近的菜市場轉轉，帶回一、兩樣從沒見過的食材……。

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花一個晚上突擊練習法文，雖然被兒子笑話是用帶著中國口音的英文發音法說法語，第二天在街對面買冰淇淋時一試，人家居然聽懂了！就這樣，我十一天的行程只是定定心心地待在巴黎。

一個人的旅行，絕不像想像中那麼孤單和無趣，而是常有著意想不到的收穫和感悟，讓我學會和自己相處，與自己妥協，在旅行計畫的變與不變，行程的已知與未知間，找到適合自己的舒適區。

從嚴格意義上說，我這次算不得完全的一個人旅行，畢竟晚上還有兒子在一起，但我非常期待來場真正的一個人旅行。五十以後，獨自遠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