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夢

深冬的洛杉磯，雨季不期而至，大雨過後，東北邊海拔四千英尺以上的群山降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銀裝素裹的山峰一片白皚皚，在陽光的照耀下，一閃一閃地發亮，讓人有身處雪鄉的感覺。

出生在中國大陸南方的我，從小就伴隨著風雨長大，從未見過下雪，對於雪的認知，幾乎全部來自書本和電影。正因為如此，一直有個願望，盼能到下雪的地方去看看。

成年後，到了廣州念書和工作，這裡從家鄉往北推進了一百多公里，寒冬時的溫度比家鄉低了幾度，攝氏零度也是常有的事，但畢竟雪不過嶺南，從未遇過下雪。在廣州生活的十幾年裡，曾多次到北方出差，不巧的是，幾乎都是在暑假期間，不是下雪的季節。

二十多年前移民來到了洛杉磯，當年的冬天第一次看到了遠山的雪景，心中十分雀躍，以為到了雪鄉，可以盡情享受下雪帶來的樂趣了。可是二十多年過去了，每年的冬天，有許多時候雪線從四千英尺下降到了一千英尺，可洛杉磯盆地的平原地帶，始終不見下雪。

翻開資料一查，原來洛杉磯屬地中海氣候，平原地帶下雪的機會不多。據記載，洛杉磯盆地前一次下雪是在一九六二年，距今已是六十年了。不過，希望還是有的，前年冬天，洛杉磯東部的庫加蒙卡牧場市居然下了一場小雪，人們奔走相告，為長年受乾旱和山火折磨的洛杉磯人帶來了雪的佳音，只不過下雪的地方離我居住的地方有點遠，再一次與下雪失之交臂。

雖然住在洛杉磯年年盼雪不果，不過，在洛杉磯千里之外的科羅拉多州和新墨西哥州，我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下雪。

有一年，我從洛杉磯出發，駕車前往科羅拉多州的丹佛市探訪朋友。當車子行至愛達荷泉（Idaho Springs）小鎮時，天空正在下雪，公路兩旁到處一片白茫茫，我興奮莫名，雖然這只是一場小雪，但對我來說，已足夠驚豔，畢竟這是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次下雪。

我把車停下來，走出車外，只見雪花從天空中紛紛揚揚地飄下來，像棉絮，又像碎花，悠悠然地撒落在身上。我匆然發現，雪不像雨，不會全身濕透，驚喜之間，我這個多見風雨少見雪的人，終於理解了「雨惹人愁，雪惹人喜」這句話的涵義。望著公路兩旁的杉林，雪花在林間飛舞，一時間，千樹萬樹梨花開的實境出現在眼前，令我陶醉不已。

一個星期後，回程路上，在新墨西哥州的蓋洛普（Gallup）小鎮，傍晚時分再次遇到了下雪。這場雪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整輛車子被雪覆蓋，就像披上了一身白色的絨毯。這兩場巧遇的小雪，終於圓了我幾十年的下雪夢。

其實，在上世紀的前半段，洛杉磯盆地曾多次下雪，有時相隔一年，有時相隔幾年。可是從一九六二年開始，就再也沒有下雪的紀錄了，原因是不是與氣候暖化有關，不得而知。不過非常明顯的是，近十多年來，洛杉磯的氣候變得越來越惡化，雨水極少，旱情嚴重，因乾燥而引發的山火一波又一波，在這種氣候環境下，平原地帶下雪應該是沒有條件了。

不過令人欣慰的是，近年來人們已經開始關注氣候暖化的議題，前不久，在全球氣候變化大會上，與會兩百多個國家通過了一份協議，要求各國攜手合作，盡可能地減少碳排放。如果這份協議能落實執行，氣候暖化將會受到控制，這樣的話，也許在不久的將來，洛杉磯盆地再次下雪，應該不是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