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廚房生涯
先母堅信男兒志在四方,不該消耗在烹小鮮這種瑣碎之上,所以從小就不讓我進廚房。生長在那個年代,像在下之流,不識蔥蒜者比比皆是。
在台灣時,吃飯這事不至於讓人頭痛,就算不掌杓,飯店、小吃攤隨處可見。剛到美國求學時與舍妹同住,舍妹精於廚藝,勤勞肯學又擅於變通,我也樂得過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悠哉日子。
可惜好景不常,畢業之後搬到隔壁州工作,獨居中西部小鄉下,民生問題頓成茲事體大。從小吃米飯長大的胃,偶爾吃點西餐倒還有一番異國風情;餐餐都動刀叉,是可忍孰不可忍。雖然據說美國的中餐廳數量多於麥當勞,照理要吃頓中餐不該是難事,但南橘北枳,點個中菜,一口咬下去,才驚覺和我們味蕾中的記憶,大相逕庭。
既然臨淵羨魚,那就退而結網,自己學煮菜吧。當兵時長官不是常說,革命軍人除了不會生小孩,什麼都會!不會,學了就會!何況我們學藥的,早年一堂調劑課,東抓一把,西秤一下,與調和鼎鼐,頗有水火同源、異曲同工之妙。還好這個基本功未廢,加上又在研究所實驗室混了數年,煮兩道菜該不是問題吧!
彈琴得有琴譜,煮菜得有食譜。先驅車八小時,北上芝加哥中國城,買兩本食譜,回家正襟危坐,好好拜讀之後,選幾道看來難度不高,食材唾手可得,賣相引人的菜試刀。照本宣科,依樣畫葫蘆,幾番嘗試,雖不中亦不遠矣。克服了簡單的,漸有信心,開始挑戰比較有點難度的菜色,觸角也從中餐延伸到西點,餅乾、紅天鵝絨蛋糕、松露巧克力,開始收錄到我的私人食譜中。
雖然能燒幾道菜,但是下廚依然是個挑戰。這畢竟是個頗耗體力的活,尤其上了一整天班,再運個動,回到家已經沒什麼力氣端鍋子,所以這事得集中到周末,畢其功於一役。縱然如此,買菜、煮菜,吃完後望杯盤狼藉,還不得閒,得把堆一水槽的鍋碗瓢盆洗盡,一天下來,總累得人仰馬翻。
十幾年前西遷到加州,情勢丕變。偶爾到一小時車程外的灣區打打牙祭,口味雖比不上故鄉,比起中西部美式的中餐,已是差強人意。故意點的總吃不完,打包成便當菜,又能大快朵頤數餐。幾年下來,人變得更疏懶,菜刀變鈍,漸漸遠庖廚,也算一了先母的初衷。
FB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