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岳母(上)

岳母生於一九一○年，於二○○五年去世，享年九十五歲。她育有三個女兒，我太太是她的二女兒，她把我一直視為她的兒子，對我格外親。

岳母特別勤勞、善良和能吃苦，她說：「二十歲嫁到車家，人少地多，和老黃牛沒區別，天天起早貪黑和丈夫在四十畝田地裡磨盤滾打。自己是小腳，在地裡深一腳淺一腳，一天下來，累癱了，除睡覺香，其餘都不香。耩地丈夫扶耬、搖耬，我牽牲口拉耬，讓其走直道，我走不直，牲口自然也就左右搖擺，常受到丈夫埋怨。可是人靠地吃飯，再苦再累也得堅持。我很想生男孩，長大好幫助幹活，老天爺就不照顧我，偏偏生的都是女孩。」

麥子播種已畢，地裡活就不多了，男人閒了。她說：「我又開始忙著紡線、漿線、織布、染布，家裡幾口人的穿、蓋，都得一針針縫製出來，過新年時，我要讓家人穿上新衣服。」他們村和鄰近的村，都知道她勤勞、能吃苦、能持家，三里五村都誇她家日子過得殷實，老的少的都穿戴整齊，有模有樣。

一九四二年河南大旱，莊稼顆粒不收，接著又是鋪天蓋地的蝗蟲。大災降臨，挨餓是必然的，要不餓死人，就得有籌畫、有預見。我岳父岳母一方面安排糧食怎麼吃，一方面讓孩子們挖野菜、採野花、野果和能吃的樹葉，就這樣沒外逃、沒餓死人，熬過大災。

她對公婆的孝心在大災中最令人讚嘆，熬過大災後，婆婆逢人就講：「兒媳讓我們二老喝稠飯，他們喝稀飯，吃野菜，還設法給我們二老烙個餅。要不是她精心照顧，我們早就被閻王爺叫去了。」

岳母是大家盛傳的大善人，外地來討飯的、村裡困難的、腿腳或視力有毛病的，她總是支持有餘，能幫助的盡量幫助。我太太說：「村裡有個叫庚辰半瞎老人，無依無靠。每到冬天，母親把棉衣鞋襪給他做好。」

我小時候在岳母的村裡上學，她家在我們教室對面，相距十多米，學生到她家借水桶、借農具是常事，她總是熱情借給我們，有時把東西弄壞了，總說沒關係，從未責備過我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