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在用書籤?

這裡指的當然不是電腦程序裡的書籤,而是用來夾在書本裡做記號、提醒讀者讀到哪一頁的一款傳統小文具。
在台灣買書,通常會收到一張免費精美的書籤夾在新書裡。有時就是書店老闆直接從文具店購得的精美卡片,在背後空白處打上書店的店名住址印戳,連二手舊書攤也送,最不濟的,都能收到一張印有書店地址、等同於是名片的廣告書籤。
書籤在台灣長期以來被商人用作是可收集的文青產品,價格親民,送禮自用皆宜,深受學生們青睞。我於上世紀八○年代初隨家人移民美國,行李箱裡就有各種台灣印製的書籤卡(見圖),日本漫畫卡通「小甜甜」初剛引進,播出時間一到萬巷人空,市面上從原文作品封面盜版印製的書籤卡片供不應求。帶到美國就更加稀罕,一度成為我在學校結交華人朋友的利器之一。
這些書籤卡其實現在想想,除了作為聯繫友誼的贈品外,絕大多數都沒有機會發揮本來的作用,而是保存在洋鐵皮盒內,哪天拿出來自娛娛人欣賞。台灣的書籤,賣的其實是卡紙上印刷精美的插畫或者語句,因此經常推陳出新,它也兼具了賀卡的功能,生日、感謝、祝福、道賀等詞句都能方便找到。
早期,席慕容、鄭愁予的詩句幾乎長期占據文具店內的書籤卡上,無論是跟圖繪插畫還是攝影來搭配,都極其合拍;還有很長一段時間,「隨緣」、「禪意」、「難得糊塗」的書法大字縮在一張巴掌大小的卡紙裡,滿大街賣。時不時也會出現一些俏皮的流行語或口頭禪,被印在卡片上給人買去收藏或傳播。台灣在流行什麼書籤,通常也會時隔不久賣到海外,讓我在舊金山華埠的華文書店內驚喜尋得。
美國的書店除了賣書,書籤與藏書票當然也有,但種類很少。也許涉及到了複雜的版權問題,台灣那一套書籤行銷模式,在美國看不到。
美國的書籤,一直以來給我一種「硬核」的感覺,真的是做來給你用在為書本做記號這樣的功能上頭,別無其他意思。因此,它也有非常個性化的一面,可以是充分反應使用者性格的設計,作為一種表現品味的高級文具,因此經常價格不菲,也不多見,畢竟不是暢銷貨品。最早經常見到用厚實的膠套裝錶,防水防折,在頂端打洞穿上一條長長的毛線穗子,好聽的說是樸實,難聽點的形容則是土氣,憑良心講,確實拚不過台灣的設計。
在一度非常知名的龐諾連鎖書店遍布全美的那個年代,我看過比較吸睛的一款,是模切的薄鐵片書籤,不僅堅固耐用到永遠不可能生出摺角,還能反過來把書頁給夾出一道道印子來。
此外,八○年代的舊金山華埠,常見一種用景泰藍燒製的高級書籤,模樣就像一根髮釵,而我真見過有洋人將它當作髮釵使用。而當年絕大多數國內出口美國流行於華埠的景泰藍製品,後因含鉛超標的問題被禁止進口,現在能在美國骨董市場看到的進口景泰藍陳貨,多半都有五十年以上的歷史。
在紙張書本盛行的年代,我發現美國孩子讀書普遍對書籤毫不講究、甚至毫無概念。學校的課本都是公用物品,學期結束就繳回,需要為了做功課或閱讀某篇章,很多學生直接將頁面摺角,簡單粗暴;溫柔一點的,把筆記紙張撕成條狀,就可以為書頁做上記號;有點創意的,用筆記紙或色紙摺個鬱金香或紙鶴來代替書籤,就算非常驚艷了。也有拿一小撮滿天星、楓葉或銀杏葉夾在書頁中風乾,一樣達到效果。
性格大而化之的美國人,如真有需要用到書籤的時候,信手拈來都是書籤:鉛筆、明信片、電影票根、收據、名片、廣告信,甚至乾淨的糖果包裝紙或冰棒棍子。小學生勞作課有書籤製作,但往往做出來是送給父母或祖父母之類的親友用的。
總之,買書籤使用者屬於稀有族群。像台灣小女生那樣定期收藏的,在我周圍認識的洋人圈裡沒有。
以後便利貼問世,一樣是可以再三使用卻又不容易掉出去的優點,直接取代。
隨便一張紙,都可以替代書籤的事實,早讓書籤在美國的舞台受限許多;而人們不再頻頻翻閱實體書的事實,也讓書籤這樣的文具變得更加寂寞。
FB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