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房前奏曲(上)

三十多年前，女兒、女婿來到美國苦戰一番，幾年之後，學業有成，他倆都得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收入也相當不錯，有房，有車，有孩子，正處在所謂的「五子登科」幸福生活之中。

我飛越太平洋來到彼岸的女兒家探親，正逢美國的聖誕佳節，團圓與節日雙重喜慶的氣氛剛過去不久，女兒女婿又在討論想換一幢更大的住宅。

一天，我正在廚房炒菜、做飯，只聽到客廳那邊傳來了女兒和女婿談話的弱弱聲音，什麼請假呀、簽字呀，心想發生了什麼？我步入客廳，只見女婿興致勃勃，滿臉高興的模樣告訴我：「明天我們倆上午請假半天，在家等候房產商前來簽約，我們想要的那幢大房子已經決定買下了」。接著他又說：「這房子座落在一個很好的地段，是個千載難逢的學區房，那邊的小學、中學的師資力量雄厚，教育質量是全省排名第一，鄰里的素質也相當高的。」

他興奮地講述了一大堆，我也無法專心地聽，腦子裡在思考我的想法。他又得意繼續地說：「這幢房子比現在住的房子要大得多，七房六衛，還有一個光線明亮的大書房，寬敞的客廳，齊全的廚房，後院寬闊無比，有足夠造三幢樓房的面積之大，外加一個頗為考究的露天游泳池。房子的要價也在我們的預算之中……。」

我聽後，表情冷漠，沒有吱聲。想剛到美國時，也曾聽他們說過有換幢房子的打算，原想可能是小倆口隨便說說而已，沒想到這麼快就下定了決心，而且明天早上就要簽約。我感到不可思議，難以接受。

在我看來，他們現在的住宅已經相當不錯了，樓上有大小臥室三間，還有一個電腦室；樓下除了客廳、餐廳、電視間、廚房、洗衣間一應俱全之外，還有我住的一間帶有衛生間的臥室，房子夠寬敞的，哪裡需要換房子？匆匆忙忙地幹什麼呀！換房子是個很大的工程，不要折騰自己了。

我把我的想法說給女兒、女婿聽：「你們現在只有兩個孩子，一共四口人，要那麼大的房子給誰住？房子太大做清潔工作就是個吃力的麻煩事，打掃得乾乾淨淨不就是等著落灰嗎？那游泳池更沒有必要，一年能游幾次泳？每個月還得花錢請人來打理，電老鼠每天在游泳池裡爬來爬去吞蝕青苔，一個月還得花兩百多元的電費，何苦呀！得不償失，偶爾想游泳，到公共游泳池還不是一樣嘛，那裡有人氣、熱鬧，比自家的游泳池還要好著呢。房前綠地，屋後花園，花花草草，大樹小苗收拾起來精疲力竭，再漂亮，又有誰來欣賞？在這裡，咱們有幾位朋友？幾家親戚？」總之，道理一大堆，在我看來這些都是大實話。

女兒聽了不由笑道：「媽，你這是咱們中國人的老觀點，房子的大小、汽車的好壞是美國人心目中的身分象徵，游泳池又是房子身價的標誌，您看，老中都是這麼幹的，我們就入鄉隨俗嘛。」女兒的論點很難說服我，我們中國老百姓過慣了艱苦、樸素的日子，不追求這個。俗話說得好：「只要心寬，不要屋寬」，我們以前在上海，五口人住在三十平方米的房子裡面，不也過得很好嗎？何況是在美國，有什麼理由需要和別人攀比，去別苗頭呢？

女兒看我沒有積極的反應，又補充說：「媽，你是老黃曆，時代在進步呀！何況我們買了房子可以抵稅，還可以保值增值，比存在銀行划算得多，我們雖然不經商，可也要有點理財觀念呀。媽，你說對不？」

經女兒這麼說，我多少有點明白：買房子並不僅為了居住、傳給兒女，還有保值生財的道理，這話倒也很符合我的心意，能聽得進去。女兒、女婿都是編寫程序的電腦工程師，每年都有中、高等收入，可是，交過稅後也只能剩下百分之六十左右，公司最近剛剛又給他們增加了百分之七的工資，怎麼能夠少交一點稅，保住賺來的辛苦錢，確實也是個大問題。於是，我從不解中變成認可。心想，到底是年輕人比我懂得多，讓我也長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