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一首歌

日本著名歌手和音樂家谷村新司突然去世，令人嘆息。他創作的歌曲「星」（中譯名）是我很喜歡的歌曲，我第一次聽，就被這首歌的曲調深深地吸引住了，聽了一遍還想再聽一遍。然而，起初我並不知道這首歌的詞曲作者是誰，我最早聽到的，也不是這首歌的原唱。

上世紀八○年代，香港和台灣的歌曲大舉「登陸」。「星」這首歌，更確切地說是它的衍生版，最初就是由港台歌手帶給大陸聽眾的。那時透過從各種渠道進入中國大陸的港台歌曲磁帶非常多，我就是從這些磁帶中發現這首歌的，其中有用粵語唱的，也有用國語唱的，所以一開始我以為它是香港歌曲或者台灣歌曲。

後來我還發現，這首歌竟然有許多不同的中文歌名：「號角」、「另一種鄉愁」、「我的心沒有回程」等，不僅歌名不同，歌詞也大不相同。而詞作者究竟是誰，也讓我感到困惑。記得在一次電視台轉播的晚會上，有大陸歌手唱這首歌，電視屏幕上顯示的曲作者是谷村新司，但歌詞作者卻另有其人，為香港著名曲詞作家鄭國江。在另外一盒磁帶的內容介紹中，我看到歌詞作者又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其實原版「星」的詞曲作者都是谷村新司，原唱歌手也是他本人。這首歌日文名字的意思是「昴宿」，它是天上的一星團，其中有幾顆很明亮，肉眼可見。中文歌名一般就譯作「星」或「昴」。鄧麗君曾用日語演唱過這首歌，歌詞應該就是原來的。

而其他幾位香港和台灣歌手唱的歌詞，大都不是嚴格地從日文歌詞翻譯過來的，而是兩地作詞者重新創作的產物，因此作詞者的名字就變成了他們，這也是這首歌有許多不同的中文版本，歌名也不相同的原因。對比直譯的日文歌詞可以看出，港台作詞者是汲取了原作的思想精髓，或參照了原作的某些意境，在此基礎上，充分發揮他們自己的想像，表達他們想要表達的含意。

我們從小到大，外國歌曲也聽過不計其數，凡是用中文來演唱外國歌曲，它的歌詞大都是根據原作的文字翻譯的，谷村新司這首膾炙人口的歌曲被改編翻唱的經歷，可說是比較特殊的。所以我就在揣測，谷村新司對此會怎樣想？

後來看到一篇報導：谷村新司說他在亞洲各國訪問時，經常可以聽到當地的大人和小孩都在唱他的這首歌，很多人都說這歌是他們自己國家的歌。有趣的是，還有人問他，你知道這歌嗎？每當這時，他都會說「知道知道」。可見谷村新司相當大度，我甚至覺得他樂見別的國家的人把他這首歌「據為己有」。

谷村新司創作這首歌的靈感來源，聽起來很奇特。這位日本歌手說，他小的時候，一閉上眼，腦海中總會出現一幅風景畫，他就是根據腦海中畫面和感受，創作歌曲「星」。那是一個他從來沒有到過的地方，並且不知道在哪裡，但他猜測可能是在中國東北地區的黑龍江附近。他說的風景是一個一望無際的草原，遠處山峰連綿，滿天都是星星，涼涼的風在吹。他的描繪和我當年下鄉到黑龍江，夏天的夜晚站在田野中，看到的和感覺到的是那樣相像。

那裡也有成片的草甸子，也是廣袤無邊。太陽下山後，遠處群山的輪廓依稀可見，抬頭仰望，繁星閃爍，又多又亮。還有那涼風，是黑龍江的夏天獨有的，無論白天多熱，只要天黑下來，那風吹在身上就是涼颼颼的，把一天勞作的汗水和疲憊都帶走了。此時，身心都平靜下來的我，也常常望著閃亮的星空讓想像馳騁。谷村新司腦海中那幅虛幻的畫面，和我實實在在看到的圖像很相似，這真有點不可思議，也讓我更喜歡這首歌。

對谷村新司和他的「星」有了更多的了解之後，我就盼望能聆聽他親自唱這首歌。機會終於來了，二○一○年，在上海舉辦的世博會開幕式文藝晚會上，谷村新司演唱了他的這首代表作。

當谷村新司走上世博文化中心寬大的舞台，我在電視屏幕上看到的是一個個子不高、滿頭白髮的老人。或許是因為我曾經看過的其他演唱者都比他年輕，所以這位原創歌者的出現，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他怎麼會是一個「小老頭」？

然而當「小老頭」一張口，我就被他具有磁性的歌喉感動了，他的嗓音略微有些沙啞，但具有溫暖寬厚的音質，像是在用歌聲撫摸聽眾的心靈。他在台上動作不多，向觀眾揮手時也不緊不慢，但卻讓人感受到他的情深意切；尤其是他的笑容，那麼純真，又那麼具有紳士風度，我想所有觀眾都會和我一樣，瞬間就喜歡上這位動情演唱的日本歌手。

作為「星」的原創作者和首唱歌手，谷村新司在晚會上是用日語演唱，我全神貫注聆聽從谷村新司口中吐出的每句日語歌詞，這原汁原味的歌聲讓我著迷。雖然我不懂日語，但聽他唱歌卻沒絲毫的疏遠感，而是感到特別親切。這既是谷村新司個人的魅力，也是一首好歌自身具有的感染力，它彷彿就是唱給所有人聽的，不分種族，不分地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