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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三線往事(下)

永遠忘不了的第三件事是,當地老鄉真好。我們剛去時什麼也不知道,當地老百姓告訴我們哪裡水能飲和不能飲,哪裡河溝水裡有吸血蟲,哪座山林裡有毒蛇等,我們對當地環境不清楚的,就請教老鄉幫助,我們很快成為最好的朋友。

我們最初去三線的職工中,有幾戶是帶家屬去的,就住老鄉家。他們對我們就像是一家人,也不收房租,吃住在一起,就交點伙食費。在農忙時,我們幫他們插秧和收割稻子、掰苞米。老鄉孩子病了,我們醫務人員給看,免費送藥,有一次老鄉孩子得了急病,我們用車送到我們職工醫院搶救;我們職工感冒不舒服時,老鄉熱情地給做熱麵湯,職工小孩身體不舒服、父母必須上班時,他們幫著照顧。

當地老鄉很熱情樸實,知道我們從城市來的,對農村不適應,他們把家裡的院子收拾得很乾淨,廁所也注意及時清理。我們職工也很自覺,老鄉不富裕,盡量多交些伙食費,主動買糧和菜,有時和他們一起種菜。

以後我們蓋了房子,雖然都從老鄉家搬出來,但還時常來往。後來,工廠開工生產了,還招了一些當地子女到工廠上班,老鄉可高興了。凡住過老鄉家的職工,對老鄉的人品和熱心稱讚不已。

記憶猶新的第四件事是,我們發揚自力更生精神,很多事都是自己幹。三線建設,國家給的錢很緊,在蓋大批磚房以前,我們自己動手蓋了三棟乾打雷房子,沒花國家一分錢。

所謂乾打雷房子,類似於農村草房,就是用黏性較大的泥土和麥秸或草和在一起,把牆壘起來,前牆低後牆高一點,便於下雨排水;屋頂是放一排木條,鋪一層麥秸,麥秸上面糊一層帶乾草或麥秸的泥巴,泥巴上再繕上一層較厚的類似蘆葦的草。這樣的乾打雷房子,冬暖夏涼,有些老年職工很喜歡住這樣的房子。

我在搬家前的八年裡,一直住乾打雷房子。屋內壘砌土炕,做飯的煙道通過土炕排出去,一年四季土炕都很乾燥,尤其冬天,它長時間都保持熱呼呼的。有風濕病或風濕性關節炎的,住乾打雷不易犯病。

值得頌揚和崇敬的再一件事,就是在三線建設中,有一批最能吃苦最實幹的人。三線環境差、吃住差、工作條件差,在這情況下,出現不少令人感動的建設者。

最使人感激、感動是一個叫戴工程師的,他不僅有學識,而且最有吃苦精神。他帶領幾個年輕人酷暑寒冬找水源、鋪設管道、設計安裝冷庫,扛著測量儀器,翻山越嶺,測量記錄設計廠房所需的海拔高度,提供的資料完整可靠。大家親切地稱老戴是「大學問家、實幹家、不計較個人得失、從不說苦的老黃牛 」。

還有一位深受職工尊敬的人,就是老革命、老廠長武城。每到農忙去支農時,總是他帶隊,那時他已經年過六旬,和年輕職工一樣吃住在田間地頭的帳篷裡。大家怕累壞老廠長,說「你坐著,指導我們幹就行 」,他說:「我農民出身,不幹活身上難受,幹活能活動身子骨。」晚上我們圍在他身邊聽他講打小日本的故事。在廠裡他是管後勤的,常問食堂的飯做得好不好,對住房有什麼意見等,使人感到溫暖親切。

三線建設經歷十多年,有不少值得懷念的人和事。我離開三線已經三十多年了,那裡的山,那裡的水,那裡的人,一直縈繞在我的腦海裡,常常一幕一幕地過。我太太也在三線工作多年,孩子都在三線讀書長大,不時就嚷嚷要我帶他們回三線廠看看。

二○一二年,我和太太帶著大女兒和外孫女回去了一趟,工廠變化真大,已擁有多種型號的產品,生產形勢很好,而且我女兒的同學都當上了廠長。我們一塊住蘆席棚的老三線人坐在一起,從白天嘮到晚上,憶不完的三線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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