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哥大鍍金的官員(上)
上世紀九○年代,中國大陸留學之風方興未艾,來美的留學生如過江之鯽絡繹不絕。留學生分兩大類,一類是讀研讀博或本科的學生,一類是大學教師和科研院所的學者。不過還有不太引人注意的一小類,那就是來美國留學的官員。
與來美國作蜻蜓點水般考察的官員不同,留學官員在美國實實在在待了一年左右。這些官員保留體制內身分,有了留學資歷,回國後往往可獲提升,因此官員留學常被說成是「鍍金」,不過鍍金未嘗不是好事,至少能增強國際意識。
哥倫比亞大學是名校,又位於被稱為世界之都的紐約,自然成為官員留學的首選。我不善交際,卻因人在哥大,也認識了兩位留學官員。
第一位是Y君,他生於上世紀五○年代,文革後考取大學。Y君是少數民族,因而得以進入全國人大民族委員會,漸次升為處長,一九九○年來哥大法學院留學。
Y君與我都是訪問學者,獲得的資助不多,妻子就都找了份照顧小孩的工作貼補家用,她倆經常帶小孩在哥大校園玩,就相識了,我和Y君也因此相識。Y君個子不高,人很樸實,嘴角常掛著笑容。我們談不上有多深交情,Y君卻急人所難,幫了我大忙。
當時我在科研中做出些成績,老闆想留我長期工作;不過我是J-1簽證,有可能需要到期後回國兩年。我找到律師諮詢,他拿出一份各國急需學術專業的清單,屬於急需專業的J-1學者必須回國;而不屬於急需專業者,就可申請豁免回國。
許多國家列出的急需專業都在一、二十個,翻到中國時,我大吃一驚:急需專業從理科到工科、從醫藥到農林再到文史哲,足有兩百多個,擺明了就是所有J-1中國學者必須回國,想豁免連門都沒有。事已至此,我只能望著日曆,眼睜睜看著簽證到期日一天天逼近,但也無可奈何。
就在一籌莫展之際,某日Y君遇到我妻子,要我速去領事館辦理豁免。我將信將疑:不是所有專業都不能豁免嗎?不過Y君與領事館常有聯繫,也許得到了內部消息?還是去看看,反正「死馬當活馬醫」,大不了白跑一趟。
第二天我帶著留學文件到領事館,剛說了來意,教育組官員劈頭就問:「你是第一個來辦豁免的,文件三天前才到,還沒通知下去呢,是誰告訴你的?」聽了此話,我明白Y君所言不虛;我當然不能供出Y君,就支吾搪塞了過去。官員倒也爽氣,連我的專業都沒問,就拿出申請豁免的表格要我填寫。事情順利得出奇,以至於離開領事館走在大街上,我還感覺如在雲裡霧裡:從所有專業都不豁免,到不問專業就豁免,彎子怎麼轉得這麼大?
幾天後見到Y君,才得知深層原委。原來八九年六四後中美關係陷入低谷,為了保住發展經濟的大局,中方作出讓步:J-1學者申請豁免,中方將不持異議。因為Y君的及時相助,我成了大紐約地區第一個獲得豁免的中國學者,接下來順利獲得綠卡。由是之故,我和妻子一直念著Y君的好。過了不久,Y君就結束留學回國了。
後我又認識了另一位留美官員D君,他生於六○年代初,八○年代初大學畢業。一九九六年D君率團來哥大考察,朋友拉我去捧場,說D君大學畢業進入共青團系統,升至團市委副書記,又華麗轉身政界升到處級,前途未可限量。
D君個子不高但敦實,留著板刷頭、戴金絲邊眼鏡,官架子十足。會議期間其屬下俯身哈腰向他請示,D君對這名年齡與其父輩相當的屬下,擺出愛理不理的架勢,給我留下深刻印象。我以為D君不過以考察為名來美公費旅遊,豈知一九九八年他來哥大當訪問學者了,這才明白他上次是來探路的。
某日朋友與我走在路上,輕聲問我:「看馬路對面的女孩,知道是誰嗎?」那女孩二十歲出頭,頗有幾分風韻。我反問:「不認識,是誰呀?」朋友低聲說:「她是D君的小蜜。」朋友接著說:「D君在國內交了這個小蜜,沒想到東窗事發,老婆鬧得不可開交。D君能量大,自己來鍍金,把小蜜也帶了出來,老婆再鬧也鬧不到美國來吧。」
D君竟把哥大當成泡小蜜的避風港,出格之舉令我震驚,也使我在其回國後,不時在互聯網關注其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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