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過年

一說起過年，我一直懷念多年前在國內的有一年過年，我們家準備請幾個藝術院校的老師們來家中吃飯。那次請他們來，是有一個小小的來由。

過年前幾個月，我的大弟弟參加了藝術院校的二胡專業考試，獲得了第一名，可是後來那年的招生計畫被校長全部取消了。雖然弟弟沒有進成學校，但是我們認識了主管老師、監考老師和所有的評委，他們都很欣賞弟弟的努力，特別是弟弟的指導老師陳老師，大家都感到很遺憾。不過從那以後，老師們和我們家就有了來往，因為都愛好藝術，大家彼此有共同的語言，因此過年時我爸爸想招集他們聚一聚。

那時的供應非常缺乏，我們分頭去辦「年貨」，我排了幾個小時買到一斤筍乾，又排了許久買到一斤辣椒乾，而且這些東西不只是排隊就可以買的，都是要憑票限量的，買醬油也要排很久的隊。一句話，買什麼東西都很不容易。爸爸還託他的朋友，在外地高價買回來些臘肉、香腸之類的。

過年那天，客人們都到齊了，大家都睜大眼睛望著那一大桌熱氣騰騰的菜餚，嘖嘖地稱讚我們有本事，在年關都能買到這麼多好東西，又有這麼好的烹飪手藝。爸爸捧出了他做的米酒，給大家斟上，很有成就感地說：「大家開始吧！嘗嘗我的手藝。」

在飯桌上，大家很自然地提起招生的事來。他們說藝校的校長不像話，為什麼要取消招生，那對優秀的考生不公平，也使教師們沒有工作，大家的才能都沒辦法發揮了。

陳老師好像知道內幕，因為校長的女兒也跟陳老師學二胡，也去參加了考試，可是沒有得到復賽資格。當天晚上，校長和他女兒跑到陳老師家去問是怎麼回事？女孩還哭了。「沒辦法，我不能幫忙，這不是我一人說了算的。」他對他們父女這樣說。「誰知道，後來校長一人說話比我們全部都管用，他說取消就得取消。」陳老師憤憤不平地說。席間空氣一時緊張起來。

「算了，都過去了，現在我們因此認識而成為好朋友，這不比什麼都好嗎？」爸爸大聲地說道。是啊是啊，人生難得一知己，讓我們忘了那不愉快的事情，今天是過年啊！讓我們舉杯吧！願將來我們的後代能生活在真正公平的社會，願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大家不約而同地講道。碗筷叮噹歡快地響起來。

酒足飯飽後，有的人玩起撲克，或是三三兩兩談天，還有人玩起算命遊戲，我也學了兩招，還挺靈驗的，更多的是好玩。有一個人高聲叫道：「我很久沒有這麼愉快地過年了。」「我也是。」另一人說。

多少年過去了，他們很多人都離開了世界，可是那個過年聚集我是一直記得。